第十四章 李世民的考验

长孙无忌忽然在心里掂量起来：以李泰如今展现出的智慧和他皇子的身份，自己若是执意扶持其他皇子，真的能斗得过他吗？

若是斗不过，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他的后人能承受得住李泰的报复吗？

没错，在他心底里，李泰依旧是那个性情偏凉薄、睚眦必报的人。

这么一想，他难免有些犹豫：唉，自己何必这么早站队呢？

说到底，他终究是李泰的亲舅舅，就算李泰将来当了皇帝，看在这份亲戚情分上，又顾及着自己的名声，总不至于对自己太过苛刻。

自己又何必一门心思非要支持李治呢？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燎原之火般蔓延开来。

他顿时觉得心头豁然开朗，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说道：“我从小看着殿下长大，就觉得殿下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以前殿下还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如今都长成这般器宇不凡的男子汉了。”

“只是近来殿下去我府上的次数少了，莫不是长大了，事情多了，就跟舅舅关系疏远了。”

李泰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当即笑着回应：“是外甥失礼了。改日有空，定当登门拜访舅舅。”

长孙无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可就等着你来做客了。”

这一幕，恰好被刚走出大殿的李治看在眼里。

他见李泰与长孙无忌相谈甚欢，眼神闪烁了一下，原本想上前跟李泰打个招呼，问问接下来的打算，却见李世民身边伺候的太监快步走到了李泰面前，躬身说道：“魏王殿下，陛下请您留步，要见您，请跟奴婢来。”

李泰来到李世民居住的宫殿，穿过层层通传后见到了李世民。

此刻的李世民，面色间透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神情却依旧喜怒难辨。

毕竟是千古一帝，这份帝皇威仪早已刻入骨髓，不过李泰倒也没太过紧张。

即便李世民此刻表情模糊难测，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仔细打量一番。

李世民察觉到李泰近来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李泰，总带着几分长不大的孩子气，心里那点小算盘轻易就能被他看穿，可近来李泰做的几件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颇为满意。

李泰心里暗自思忖，李世民今日召他前来，多半是为了太子的事。

可对面的李世民忽然开口问道：“如果你当了皇帝，打算怎么对待高明？”

李泰闻言，先是一愣，猛地抬起头望向李世民，来不及多想便应声答道：“封他为王，赐他一大片封地，让他自行治理。”

听到这个答案，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追问道：“你就不怕他去了封地，手握军队、培植势力、任用官员之后，对你图谋不轨吗？你忘了西周分封留下的祸乱了？”

李泰脸上露出几分从容的笑意，解释道：“儿臣虽打算分封，却并非所有地方都要分封。比如将来打下的西域，还有高句丽这些地方，咱们正需要有人去镇守经营。”

“虽说分封制曾引发诸多乱象，但它在开拓边疆这件事上，作用可比派官员去有效得多，甚至能做得更好。”

李世民听了这话，心里当即断定李泰说的是真心话。

朝中不少官员总说李泰凉薄，李世民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以至于担心李泰将来当上皇帝之后，容不下他那些兄弟。

至于，李承乾到了封地会造反，李泰虽没直接回答，但那坦然的表情已然给出了答案——他不怕。

李世民心中暗笑，别的不说，李泰这份气度，可比李承乾足多了。

李泰这边正想着，李世民果然还是最在意李承乾。

忽然，李世民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雉奴怎么样？”

这话把李泰问得一愣，他原本以为李世民会接着追问分封的细节，没想到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

李泰略一思索，答道：“九弟看似性情直率单纯，实则心思灵通，颇有城府，绝非等闲之辈。将来若有机会，也可予以分封。”

李世民没想到李泰对李治的评价如此之高，顿时来了兴致，又问：“那你觉得雉奴和高明相比，哪个更厉害些？”

李泰看了一眼李世民，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九弟更胜一筹，无论是心智还是聪慧，都在太子之上。”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泰一眼，看得出他这话发自肺腑，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李治的认知是不是有偏差。

他又想起李治先前去找李泰时说的那些话，他越发觉得，前几日李治去找李泰，说不定是想给李泰设下圈套。

至于今天李治没能站出来，为一直关系不错的太子说上几句好话，也让他感觉颇为失望。

李世民心中暗叹，从前总觉得李治虽聪慧，却不难看透，如今看来，这孩子的心思远比他想的要多，那些花花肠子可不少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太了解这些孩子了。

李世民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说道：“你今天能够站出来为太子说几句好话，朕正觉得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不过你这事做得不错，朕对你还是很满意的，起码你没有忘了那点手足之情。”

李泰听到这话，诚恳地说道：“太子也是我的同胞兄弟，我虽然与他相争，可如今太子已经失势，我自然是不会落井下石。”

李世民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李泰，虽然李泰说的话很正常，也很诚恳，但他总觉得李泰仿佛在调侃他。

可是他抬起头，盯着李泰看的时候，又发现他一脸严肃。

“今日叫你来，本是想聊聊太子的事……”

只是刚开口，想到以李泰如今的表现，即便不用他叮嘱，也定会按他的心意把事情办好。于是李世民只道：“太子的事，你好好去办，莫要让朕失望。”

李泰离开皇宫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通过了李世民的一场考验。

可他摇了摇头，没再多想，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前路的考验还多着呢，哪能此刻就沾沾自喜。

第二天，李君羡带着人来到了魏王府，打算与李泰前往东宫。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尚未废除，他仍能住在东宫，绝非会被关进天牢的待遇，无论如何，李世民总会给太子留几分体面。

可李泰上了马车后，却对身边的韦挺吩咐道：“去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