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故人相逢

听到司狱司司狱这个职务时，陆沉顿时连连点头——实在是这个官职对于当前的他而言，的确很合适！

首先按察使司下面的司狱司司狱品级很低，只有从九品。

按照本朝旧例，初次入仕官员只能选择择九品及未入流的官职，除非是进士出身，或者是有恩荫特例，由武职转文职则会降品。

而以陆沉目前的军职，撑死了也就弄个正九品，再往上就会有难度，这样由武资转文资这道关卡就很轻松，不会有人去为难。

其次，司狱司司狱是典型的位卑权重，负责整个淮安府的各个府、县两级狱治，更重要的是，一旦牛心岛牢城设立之后，他则可以顺理成章地对牛心岛牢城进行经营，到时候还有机会进入盐司掌管清江浦盐关——这是一条真正的通天线。

陆沉很明白，自己这个出身只是在地方两司衙门厮混，基本上撑死也就是正八品，想要做一任县令那是想都不要想，反之在盐司衙门升职就很快，一个普普通通的盐课司大使就是正八品，运气再好点还能升任做一任运判，那是从六品。

因此，许青石的这个建议的确很适合陆沉。

陆沉端起酒杯敬了对方一杯，继续道：“多谢许大人指教。”

“哪里哪里，陆兄太客气了。”

许青石笑了笑，道：“不过陆兄有一点需明白，天下狱治都是一桩麻烦事，黑不黑白不白，陆兄当和光同尘，方能如鱼得水。”

陆沉若有所思，对这点他的确早就有所耳闻。

说到底，大雍朝的狱政向来是较多弊处，对于这些底层官吏而言，也有很多上下其手的机会。

就比如说，本朝被判了刑的囚犯们是可以花钱赎罪的，且范围极广，笞、杖、徒、流等刑责都是可以依律收赎，通常来说花一钱银子就能免十杖，花十两银子就能免去徒刑一年，再比如说流放三千里，也可以花一百二十两银子赎罪。

正因为可以赎罪的缘故，牢房也就成了一个颇有油水的地方，像那些有钱的可以花钱免罪，没有钱的则是老老实实服刑，那么在这个过程中，犯人但凡日子想要过得哈一点，都要向狱吏行贿，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家庭都被狱吏弄得倾家荡产。

当然，许青石之所以这么说，可不是让陆沉去做好人好官，而是告诫他不要去触碰某些弊政，那样是在得罪所有人。

陆沉自然明白其中厉害，若是油水大，则上下分润人人都有好处，一个人去挡在所有人的路上，那势必会被铲除。

当然，陆沉也没打算去靠这个官职去捞钱，他的目的更多还是利用牛心岛牢城去打下自己的根基，将来只要还在淮安这个地界，就有很多的操作空间。

几人酒喝过了几轮后，却迟迟不见小厮回话，许青石脸上有些挂不住，笑道：“看来今日是没有缘分了，好在跟陆兄弟的一席话着实回味无穷，用来佐酒倒是不错。”

陆沉不愿这个时候扫兴，连忙起身道：“咱们叫个小厮进来，把花牌端上来，再细细挑上三个姑娘就是——”

陈鼎刚刚打算起身去叫，却听见门口传来了一声动静，只见一名婢女推开了门，从外面露出了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鼻梁秀挺如同白玉，唇瓣带着天然的胭脂色，一双眸子看人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软，却又像含着一汪春日的湖水。

“妾身苏绾卿，见过几位尊驾。”

陆沉只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早就听闻苏大家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旁的许青石笑了笑，道：“苏大家能来，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今天还是按照苏大家的规矩来。”

陆沉一听，顿时有些奇怪，朝着许青石投去一道目光。

许青石笑了笑，低声道：“苏大家早就立下规矩，听琴可以，但是听什么要看缘分。”

陆沉顿时了然，合着这年头的花魁也都熟稔这种拿捏人心的把戏，明面上立下一些规矩，实际上还是涨了自家的身价。

苏绾卿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一头乌黑的秀发颇为随意地挽了个随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坐在了一张古琴前，随着抬手的动作，撞出几声细碎的声响，顿时多了几分清韵。

陆沉不懂风雅，自然也听不懂苏绾卿在弹什么，只是瞧着苏绾卿那一张脸，却莫名有几分熟悉。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一曲琴乐奏罢，许青石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倒显得陆沉和陈鼎两个人像两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好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苏大家的琴艺似乎更加出神入化了。”

许青石连连称赞。

苏绾卿抬起了头，却没有搭理许青石，而是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陆沉。

“看来陆公子是忘却故人了。”

陆沉一怔，他再仔细看了那张脸，除了惊艳绝伦之外，脑海中却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你是玉娘......”

过往的回忆在陆沉的脑海中浮现，当年他和家人一路南下逃荒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姑娘，名字叫做玉娘，家人也都早早离世，只留下了她一人。

当时，所有人的处境都十分艰难，陆家的饭也是从牙缝里掰出来的，在所有人都不同意救助玉娘的情况下，陆沉却简直将自己仅剩下不多的口粮分了一半给玉娘。

后来，等到众人一路逃过了黄河，渐渐就各自失散，玉娘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收养，才捡了一条命。

望着面前风华绝伦的苏绾卿，陆沉怎么也无法将对方跟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联系起来。

一旁的许青石和陈鼎也都看出了二人似乎有故交，倒也没有继续留下来，便纷纷起身告辞，只留下了陆沉一人。

等到房间中再无他人时，苏绾卿才放下了原先的矜持，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陆沉，又是苦又是笑。

“陆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