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普通人想在外面混是一定要抱团的,否则就很容易被欺生。
在这个过程中,乡党就是最容易聚集的组织,无论是在外做官,还是在外经商,通常都会利用同乡的关系结成一张利益网,到时候彼此有什么难处或者是利益沟通的地方,也就可以利用这个平台来完成互通。
因此,在淮安这个商旅遍地的地方,也有着来自新安的乡党们,他们平日里大多都聚集在新安会馆下面,而这一次陈寅再度为官两淮盐运使,还专门跑到了淮安来,也就使得这群新安乡党们大喜过望。
当然,他们也没办法直接找到陈寅,也不敢贸然去接触这位正三品大员,而陆沉反而成为了一座还不错的桥梁,本身没什么官职,但是颇受陈寅的信重,在陈寅面前能说得上话,这就足够乡党们的投资了。
新安乡党也是主动找到了沈约,其中负责居中联络之人叫叶成峰,此人在淮安开了十几家粮行、盐行和绸缎庄,放在整个淮安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在新安还算是颇有家资,也有一定的威望。
新安会馆正是此人资助兴建起来的,专门用来网络乡党势力。
等沈约和陆沉赶到新安会馆前时,叶成峰倒也算给足了面子,带着一帮子亲自站在门前迎接,使得沈约倒是有些激动。
陆沉本身不算新安人,只是因为跟沈涤的关系算是半个新安人,他虽然不能体会沈约内心的激动,却也为老丈人感到欣慰。
人就是这样,光是发达了还不行,必须得在乡亲们面前抬得起头,这样才不算锦衣夜行了。
而对于在场的新安乡党们来说,陆沉给他们的感觉也非常好,毕竟陆沉看着十分英俊挺拔,年纪轻轻却颇显沉稳干练,再加上过去从军杀贼经历,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极为凌厉,与寻常之人大为不同。
叶成峰一边迎着陆沉,一边给他介绍乡党中有名的几位人物,其中有几位还真是官面上的人物。
打头的一位是淮安府山阳县县令李清源,此人虽然是举人出身,却也算得上精明强干,左右钻营之际竟然还钻营成了山阳县令,在得知陈寅马上要来淮安后,这人也是表现最为积极的,还专门登门去拜访过,只是陈寅要见的人太多,李清源与陈寅只见了半盏茶的功夫。
其次就是淮安府经历司经历许青石,他的官品仅次于李清源,为人则相对比较方正刚直,他前些日子回过一趟新安,知道陆沉的一些事迹,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并不是单纯依靠陈寅的关系,这番倒是更多是出于想见见陆沉这个人。
除了这两位以外,最后一位的身份就相对比较特殊,他是淮安盐司巡检司巡检邓刚,此人跟陆沉一样是武职出身,掌盘诘盐引之政令,负责监督盐引的使用,检查过往商盐,防止私盐夹带等,算得上是一个位卑权重之人。
陆沉一一见过三人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有停下来过,再后面就是一些商人之流,倒是引荐给沈约比较多。
在这个认识的过程中,众人对陆沉的印象也渐渐深刻了起来。
等到众人一起进了会馆之后,叶成峰笑着拿出了一份烫金的大红礼单,直接交给了陆沉,道:“咱们新安乡党这些年来也都是一直在互相扶持,才能逐渐走到今天的地步,今日一心商会成立,叶某和乡党的列位也就凑了一份贺仪,聊表心意,聊表心意......”
陆沉也不客气,他接过来简单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就有了数——在场众人中叶成峰送得最多,贺仪是一百两纹银,其他的大小商人则都是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加一起差不多有个几十号人,粗算下也有一千多两银子。
而除了商人之外,适才的三个官面上的人物也送了礼,其中山阳县令李清源送的礼最轻,是一块徽墨,其次是许青石,送了一对湖笔,唯独邓刚送的礼最重,但是也不是银子,而是两枚上好的东珠。
当今东珠颇为名贵,一对上好的东珠至少能卖出个二百两银子,算起来算是在场人中送的最贵重的礼物。
一个区区的淮安分司巡检,竟然出手就能送二百两银子,可见手笔颇为阔绰!
要知道,他陆沉现在可是什么都算不上,除了是陈寅的亲卫队长以外,连个正式的官身还没有。
陆沉心中百转千回,脸上笑意越发浓郁,连忙逊谢了一番,一时间宾客齐欢,范围烘托的倒是颇为热烈。
当然,这一次会面更多还是认识的性质,在场人多嘈杂,不太可能去聊一些很细致的东西,不过陆沉却明确接收到了邓刚的信号——他是很希望能够单独找个机会,跟陆沉好好聊一聊。
陆沉倒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只是简单推脱了两句,却也没有一口拒绝。
李清源和许青石自持身份,并不愿意一直在商人里面裹胁,因此酒过三巡后就选择了离开,而其他人则是等到全场结束后才相继离开。
等到宴会彻底结束后,陆沉拖着半醉未醉的身体回了宅子,他跟沈约又简单聊了几句,尤其是对于今天这一场宴会的几个重要人物,也都叮嘱了一番。
“李清源跟咱们太远,这个人只能敬着,但是不太可能为咱们办事。”
“反倒是那个许青石,这个人有意思,也有足够的见识,先约着他明天出来再仔细聊聊看。”
陆沉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道:“至于这个郑刚,身份着实有些敏感,先拖着再说。”
沈约点了点头,道:“这边事办完了我就得回新安,你这里不能没人,我让那个苟四娃和王通才先跟着你,这两个人还算机灵,也比较踏实肯干。”
陆沉记得这两个人,正是平康坊里一起去转运的两个乡邻,也算是帮了不少忙,属于有一定能力的,当即点了点头,道:“爹,你这也别太辛苦,咱们上半年的底子打好了以后,下半年到时候赚钱就容易多了。”
沈约笑了笑,道:“这人呐,闲下来身子骨就跟锈死了一样,忙起来反而没那么累,等过些时日,我再安排沈涤过来照顾你。”
一听到沈涤的名字,陆沉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片柔软,还真是有些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