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做这桩生意之前,的确已经有了充分的盘算,他不会贸然去做一个不熟悉的东西,必须要有充分的了解才肯涉足。
毕竟这三千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赚到手的。
在定好了盐茶这两个重要领域后,陆沉还专门去打听过,新安县内其实并没有那种能真正一家独大的大茶行,更多还是那种中不溜的小茶行,他们跟县里各个茶楼、茶肆的关系也并没有十分紧密。
原因也很简单,与后世的资本主义高效率不同,这个年代的商业模式更容易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一个普通商人想要做生意,也必须要有政治上的靠山才行,这也是陆沉为何不愿意自己去做生意,而是将生意交给老丈人的缘故。
他陆沉必须要在台前站得住脚,才能保障自家的生意顺利进行,而新安县这种情况对于陆沉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并没有那种不可击败的庞然大物等在那里。
“爹,这段时间您把铺子招牌打起来以后,要做两件事,第一个是直接去各个茶楼里面去坐坐,喝一喝他们的茶,尤其是他们的好茶。”
陆沉继续道:“最好能跟这些茶楼里的掌柜聊聊,看看他们对茶的需求,比如一个月需要多少好茶,多少次等茶,咱们先做到心里有数,至于那些茶肆就不需要一家家跑,有个大概的预估就可以。十来家茶楼,像这么摸排,一个月时间基本上也够摸完了。”
“摸完以后,我们就去找茶,不用去找那些个已经被人卖出了高价的茶的,专门找那种品质好一些的散茶,跟他们承诺一点,只要价格合适,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这些散茶并不是茶不行,而是因为没有名气,也就没有价格,也就更加没人合作了。咱们主动送上门去,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接着就很简单,咱们去跟这些掌柜的谈,咱们送茶上门,货款可以先不用全结,一个月时间,咱们的茶卖多少结多少。这样一来,这些掌柜的一定会同意,因为他们不压货,也就没有换茶的压力。”
“可是这么一来,那咱们的银子还够吗?”
沈约听到这里,提出了一句异议,毕竟买茶要钱,如果再押一个月的茶,那三千两银子还真未必够用。
陆沉笑了笑,道:“我们压茶不必压那么多,也不用每家都合作,只找那种暂时缺好茶出得起价格的茶楼。这样第一批的茶钱咱们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等一个月后咱们就可以跟他们正式谈合作,到时候手上的资金也就盘活了。”
听到陆沉这番介绍,沈约有些恍然大悟,看向陆沉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奇怪——这小子这么年轻,从哪里学来的生意经?
的确,这些招数放在后世那都是老掉牙的套路,可是放在这个年代,送茶上门+压货寄售的方式却是非常实用和好用的招数——因为大雍实行的茶马盐铁专卖制度中,大茶商们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地做生意。
陆沉用这种低姿态,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占据新安茶业的一席之地,也就是少说一万斤的茶总是能卖出去,只要控制好采购的散茶价格,很轻松就能赚个一两万两银子。
这笔钱放在整个新安茶行,其实也不算多,放到寿州更是九牛一毛,因此也不会将同行们给得罪干净,但是有了这个开端,就有利于新商行将自己的渠道慢慢扩展开来,接下来做盐的生意自然是畅通无阻了。
等陆沉讲清楚其中的利害以后,沈约倒是已经信心百倍,他笑道:“我在新安也认识不少人,到时候也能帮衬帮衬。”
陆沉继续叮嘱了一番,要做好茶叶的分级,即便是找得散茶,也要将其中的精品单独选出来,再宁可多花点钱,也要把外头的包装做得精美一些,到时候跟茶楼沟通也好卖得上价格。
谈完了事情后,陆沉想起了今日还有些一些事情要跟陈鼎、诸葛方去谈,跟沈涤也细细耳语温存了一番,便换上了一身青衫出了门。
早春时节,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寒冷,陆沉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显得极为利落。
到了东市的一处茶楼后,陈鼎和诸葛方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也都听说了陆沉新婚一事,连忙道了几声贺喜,只是这两天确实有要事在身,没办法亲自来参与,也算是说一声抱歉。
陆沉当然知道二人在忙些什么,新安乡营改成护盐营不是一件小事,或者说就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参加乡营的良家子都是本地人,突然间要前往淮安,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自从消息公布后,便有人断断续续离开了乡营。
今日二人约陆沉过来,一方面是诉诉苦,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陆沉帮着出出主意。
“哎,其实改成护盐营以后,光是每个人的月饷都能翻一倍,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好处,也不知新安的人都怎么了。光是这两天,就有差不多五十个人要走了。”
说起这个事,陈鼎也是一脑门子官司,这些事正是他该管,一开始想到会有人走,却没想到这么多人离开。
陆沉摇了摇头,道:“这个事没办法,毕竟从一开始就说的是乡营,他们当中许多人一开始来这里就不光是饷银的问题。”
诸葛方冷笑了一声,幸灾乐祸道:“陈兄,你也别跟这小子说了,等他上任以后,到时候且有得苦头吃呢。”
陆沉笑了笑,当然知道诸葛方所指何意,道:“我是个小人物,头上总是有一片天的,还淋不到我的头上。”
“你呀,心思是真的弯弯绕。”
诸葛方摇了摇头,道:“今个约你们来这个茶楼,据说这里有几道茶点还不错,陆老弟这回可是得了三千多两银子,我跟陈兄也是过来蹭蹭你的好处。”
陆沉笑了笑,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走过来几名腰间配着长刀的汉子,他们头戴毡帽,穿着青色圆领窄袖短袍,脚上则踩着布面皂靴,看着显得颇为雄壮。
青衣汉子们进来后看了几眼里面的人,随后转头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沉在一旁侧耳静听,却只听见他们说的似乎都是带着外地口音的官话,便看了陈鼎和诸葛方一眼。
诸葛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悄悄摇头,低声道:“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进来了几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神情有些疲惫的中年人,身后则跟着一名长相颇为俊俏的小少妇,而小少妇的身后则又跟着几个婆子丫鬟打扮的妇人,一个个看上去似乎非同寻常。
不一会功夫,掌柜从后面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将几人迎进了一间靠里的包厢里。
那几名青衣汉子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守在了门边,摆出了一副警戒模样。
陆沉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他朝着陈鼎和诸葛方以茶代酒,道:“诸葛兄到了地方后,可别忘记了咱们.......”
诸葛方冷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好生巴结陈大人就是,将来迟早能混到咱的头上来,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兄弟就行。”
陆沉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与陈鼎苦笑着对视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就在几人喝茶的时候,一直坐在门口的几名挑夫却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拿着扁担走了进来,朝着包厢的方向靠近。
陆沉原本也没多在意,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几个挑夫,个个身体壮实黝黑,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几人拿着的扁担时,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