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捷一脸好奇地看着陆沉,半开玩笑道:“你这一手从哪学来的?淮安顶好的大夫怕是都没你这么利索!”
“倘若你在流民堆里滚个两年,你也什么都会了。”
陆沉没有多说什么,干净利索地缝合好了伤口后,再找了一块布将伤口处包扎妥当,算是完成了救治。
幸好这一箭并没有伤及骨头,若是那样的话就不是这么轻松解决,不过陆沉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眼下条件有限没有进行煮沸消毒,幸亏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天,大大减少了感染的可能性。
等处理了这件事后,陆沉让人将李贺和郭小二带了过来。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陆沉的问话一如既往的干脆,没有丝毫的废话。
李贺和郭小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惊慌,生怕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把他们俩也顺手砍了计入军功,连忙跪下求饶。
“想活,想活!”
“好,想活命,那就听我说。”
陆沉冷哼一声,道:“王昀、李义暗中勾结贼寇过山风,于毛家岗子伏击我军资转运队伍,你二人原本是王昀和李义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后来深感大义,弃暗投明,主动将计划告知我等,我等将计就计做好准备,击退过山风等贼寇,获首级二十三,缴获刀十五柄,长矛七柄,弓箭一副。”
李贺和郭小二听到这里,吓得肝胆欲裂,跪下磕头不止。
“爷爷,爷爷,我们不敢贸然居功啊......”
“哼,你们不是不敢居功,你们是怕得罪了新安王氏。”
陆沉冷笑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们,这一次新安王氏的罪行定然败露,你们二人若是想摆脱干系,就必须出首揭发,否则就是从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二人!”
“到现在,你们已经没了退路,不如跟我一起,将新安王氏的罪责彻底钉死,到时候这番大罪足够将王氏灭族,你们还能有一条生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谁也放不过你们!”
道理很简单,但是经过陆沉这么一说,却显得格外血淋淋。
李贺不是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关节,只是他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索性不敢细想,可眼下陆沉这番话却揭破了他心中不敢面对的部分,这个时候的他,也只能按照陆沉给出的这条路走了。
这已经是最后能走的生路了。
想到这里,李贺索性光棍了起来,道:“陆兄弟,我愿意听你的,我还愿意继续揭发王昀和李义的罪行,尤其是李义,过去还干了许多坏事......”
“好,你赶紧全部写下来。”
陆沉微微一笑,连忙让人拿来了纸笔,让李贺写下了王昀、李义等人的罪行,郭小二不识字,掌握的东西也不多,就只在李贺的画押后面同样副署。
邵捷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见陆沉没有丝毫瞒他的意思,他心中也有几分感动。
看来好歹也是一起厮杀过的兄弟,关系的确大大拉近了许多。
陆沉见邵捷好奇,也担心他心中会有别的顾虑,便主动解释道:“三郎无需担忧,等我们到了沂州之后,这件事也就有个结果。”
邵捷微微沉没,拉着陆沉略微走远了几步,才低声道:“陆兄弟,你怕是要多加几分小心,王家在新安发展百年,关系盘根错节之下,只怕早已超出了新安一地的限制,恐怕就连沂州大营都有他们的关系!”
“没错,那个沂州大营的库管何立就是其中一个,谁又知道只有这一个人呢?”
陆沉微微一笑,道:“但是这个问题,我相信邵兄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吧。”
邵捷顿时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陆兄弟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三郎这一路不仅仅只是为了护佑队伍周全,还担负了另一项重任,那就是拿到新安王氏的把柄。”
陆沉缓缓道:“以我对诸葛司事的了解,他做事向来缜密,心细如发,我自问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让陈营主专门调邵兄一路相伴,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陈营主一定有其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与这件事也是不冲突的。”
“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邵捷再一次在陆沉身上感受到震撼,大家明明都是靠着手头功夫吃饭的,你怎么转眼间表现得比诸葛方那个狡诈鬼还要奸诈?
陆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邵捷一咬牙,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瞒你什么了,这一次我的确还肩负一桩使命,那就是搜集到新安王氏的罪证——但是陆小哥你放心,我绝没有利用你的意思,陈营主和诸葛方也没有利用你的想法,只是我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陆沉缓缓点头,道:“这些罪证我都可以交给你,但是我想让你满足我一些好奇心——如果不能说的,我也能理解。”
“没有什么是不能跟你陆小哥说的,就怕我知道的也有限。”
邵捷苦笑了一声,道:“你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拦了新安王氏的路,所以他们想要除掉我,这一点很正常。可是陈营主或者说,那位背后的陈大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对付新安王氏呢?”
陆沉轻轻摇了摇头,道:“总不能是匡扶正义,报效社稷吧。”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但也不至于毫无关联。”
邵捷罕见地绕了个圈子,他进一步解释道:“有些事恐怕陈营主都不一定知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我们所有人的目的,包括新安乡营的成立,都是为了保障一笔银子能够顺利收上来,从而缓解当下局势。”
“一笔银子?什么银子?”
陆沉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邵捷看了眼远方,低声叹了一口气,“两淮盐税银。”
陆沉顿时一怔,多达五百万两的两淮盐税银,恐怕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进去,难道这件事的水已经深到这个地步了吗?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陆沉除了每日里习武锻炼以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从其他的方面去了解大雍王朝的方方面面,而对于陆沉来说,最要紧的其实是两件事。
一是大雍的军力,二是大雍的财税。
二者相互表里,也是大雍江山的真正支撑。
但是经过陆沉的了解,他发觉二者其实早已不再稳当,由表入里来看,用一句话可以概况。
军力尚算可用,财税腐坏入骨。
倘若继续这么下去,尚算可用的军力迟早会被财税的无力支撑而垮掉,反过来说没有了军力的支撑,财税也会陷入进一步的恶性循环。
这个天下,迟早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