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陆沉再一次挥动佩刀,嘴里发出了高声。
士卒们迅速跨步向前,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迅速结成了一个小阵,而队形交错间也十分得体,人人和谐流畅,长矛所指的方向也都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的高度,丝毫没有因为动作的变化而受到影响。
站在队伍中间的王选,正竭力地保证每一个动作都足够标准,与队伍的节奏也高度一致,他的脑海中却回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就在陆沉和王波签订了赌约之后,王昀就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战术,他迅速就了解到陆沉所在的什伍中有一人,与新安王家存在着联系,这个人就是王选。
王选并非新安王家的嫡脉子弟,而是早已经出了远服的庶脉,家境贫寒,父亲早早就因为意外身故,唯有留下一名老母在世。
那一日,王昀派人请来了王选,给了对方二十两银子,要求很简单,只要在正式大比当天故意破坏阵型即可,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二十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选心中充斥着纠结,他的确很缺钱,可是他也同样很钦佩什长陆沉。
他也知道兄弟们在这段时间里,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和努力,若是因为他个人的缘故,导致大比最后失利,恐怕会愧疚一生。
他有心想要拒绝银子,可是又担心王昀又去收买别人,便故意应承了下来。
随后,王选悄悄一个人找到了陆沉,将一切都告诉了对方。
就连那二十两银子,他也没有丝毫保留。
陆沉得知王家的小动作后,心中也有些后怕,倘若王选不是这般秉性,恐怕还真让王家投机取巧成了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此事深深记在了心中。
校场上的演练还在继续进行着,士卒们的动作也越发精准,衔接过程堪称行云流水,一幕幕让在场众人看着心惊——他们几乎已经可以认定,大比第一非这一队莫属了。
唯有王波,这个时候才终于确定,王选这个小人收了钱,却没有办事。
他已经对争夺第一毫无希望,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恼。
“好,实在是好!”
陈鼎从这一进的动作标准中,甚至看到了几分当世强军的影子。
随着紧密的鼓声响起,士卒们的动作越发眼花缭乱起来,他们娴熟地展示着队列的默契程度,十个人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一个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均衡,是那么游刃有余。
陆沉十分果决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不需要重复强调,也不需要回头示意,他相信自己的战友,正如这些战友们也在无条件相信着他。
“合!”
伴随最后一道指令下达,全什迅速重新回到了最开始整齐划一的状态,人人脸上冒着汗,身姿站得笔直,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好,好,好!”
“果真不错!”
陈鼎脸上带着笑容,他望着站在首位的陆沉,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味道。
像这样一什兵丁,就算拿到金陵去,也是一等一的强兵锐卒,丝毫不会落得下风。
远处的王波则是一脸嫉恨,显然陆沉这一队恐怕已经稳拿第一,虽然后面还有二十多队没有上场,但又有哪队能比他们更加出色呢?
演练还在继续进行中,可陆沉这一什的表现也让后面的演练彻底索然无味,无论是阵列排布,还是进行分合,没有任何什伍能有一较高低的机会。
过了晌午后,分队演练也终于宣告结束。
陈鼎并没有第一时间宣告名次,而是迅速安排了整体合练,原先阵列当中的问题在整体合练时显得没有那么明显,可但凡眼光敏锐之人,都可以看出整体阵形在运转时的怪异和死板。
等到合练结束后,陈鼎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转向了陆沉所在的什伍。
恐怕这已经是唯一的亮点了。
全营合练结束后,所有人都重新排列好了阵型,一同站在了校场之中。
经过了这一次合练后,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陆沉所在的什队,很明显这一次最大的赢家就是他们。
“拜见营主!”
陆沉一步步走上前来,站在将台之下,朝着陈鼎拱手行礼。
陈鼎微微一笑,对于眼前这个不断给他惊喜的年轻人,他心中也产生了惜才之意。
“上前一步说话。”
“是,营主。”
陆沉沿着一侧的阶梯走上了将台,停在了距离陈鼎几步距离的位置,比两个哨长站立的位置要稍微远上一步。
“是个知分寸的。”
左哨哨长郑天恩下意识在心中点了点头,他性情内敛,与陆沉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心中也极为欣赏这个下属,也在陈鼎面前说过陆沉不少好话。
陈鼎近距离上下打量了陆沉几眼,只见对方身材结实匀称,五官端正,目光如炬,更是多增加了几分好感。
这些日子里,陆沉也逐渐一改最初的落魄与瘦弱模样,变成标准的汉子了。
“之前只知道你箭术过人,这一次没想到你带兵也颇有一手,你可曾读过兵书?”
“回禀营主,属下未曾读过兵书,只是幼时得到家中长辈的教导,对军营之事有几分了解。”
陆沉没有说谎话,也没有必要说谎话。
陈鼎笑了笑,继续问道:“一个月的训练,能练到这个地步的确难得,就算是金陵军中寻常什伍也难以相比。你可有什么诀窍?”
陆沉也没有藏私,将自己训练的过程娓娓道来。
“《孙子》《谋攻》有云:上下同欲者胜。”
“光靠我一个人厉害,肯定没办法拿下第一,必须要将整个什伍的目标明确起来,统一起来,这样大家才会心往一处,力合一处。”
“有了这一点前提,再进行训练,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陆沉拱了拱手道:“此外,下属还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左哨哨长,一个是营司事。”
“哦?为何要感谢他们?”
陈鼎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郑天恩和诸葛方二人,多少有些疑惑不解。
陆沉沉声道:“下属并非刻意去讨好他们,实在是因为左哨哨长助我等颇多,练兵有方着实出力不小,而营司事于后勤一途也尽心尽力,使得我队上下也都有力气和状态进行训练,若非二人,今日全队亦无此功。”
这小子还真是会做人啊!连送人情都送得这么漂亮!
郑天恩和诸葛方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严格来说,陆沉的理由并不是多么过硬的理由,左哨哨长郑天恩并不是单纯指导陆沉所在的什伍,其他的什伍同样也在指导之列,而诸葛方就更不用说,他保障的是全营的后勤补给,并不是单独给他陆沉开了什么小灶。
但是话说回来,陆沉不愿意独揽功劳也颇符几人的口味,即便是陈鼎对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同样也不会去刻意阻拦陆沉送人情。
说到底,任何地方都是人情练达之所,哪怕是军队当中,同样也讲究这些,真要把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那简直就是自绝前途。
没有人情味的政治是短命的,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不讲人情的老大。
陈鼎点了点头,认可了下来。
他望着众人高声道:“此次演练,优劣高下,相信各位心中也有杆秤。本将也不再啰嗦,便直接揭晓此次大比第一——”
“那就是左哨第二小旗第一队!”
“什长陆沉上前听命!”
“属下在!”
陆沉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陈鼎沉声道:“自即日起,陆沉担任亲兵卒卒长一职,统领亲兵卒一部。左哨第二小旗第一队训练出色,特赏银一百两,予以表彰。”
“多谢营主栽培!”
陆沉缓缓直起腰,终于完成了目标,无愧于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接下来,就该要找某些人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