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沉这番话,王波顿时有些疑虑,他也不愿丢了面子。
“不够?那你说!”
“军中无戏言,多少得添点彩头。”
陆沉伸出了一只手掌,道:“也不多,五十两银子,如何?”
“若是我们拿下第一,你赔我五十两。若是我们没有拿下第一,我赔你五十两,如何?”
王波顿时脸色一黑,纵使他出身新安王家,但是却并不是家中最受宠的子弟,平日里身上的散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七八十两,这几乎算他的全部家当。
他皱了皱眉头,“可以,但是我怎么觉得你拿不出五十两,若是你输了,如何赔我?”
“这个简单。”
陆沉笑道:“我若是拿不出这五十两,你可将我拿去发卖,一个善使弓箭的家奴,怎么值个百八十两。”
听到这番话,身后众人顿时急了,纷纷出来阻拦。
成虎皱着眉头道:“什长说笑了,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你若是输了,我们几个凑钱借你便是,将来总有一天能还得起。况且,咱们这次只能赢,不会输!”
“就是,咱们相信什长,咱们也相信自己,只会赢,不会输!”
“王什长,你就早点准备银子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也不顾王波的脸色越发难看。
王波恶狠狠看了几人一眼,再看看自己这边不成器的几个东西,不由得冷哼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大比之日,再论高下?”
见王波等人离去,成虎转过头看向陆沉。
“过去看你做事那么稳重,怎么今日这般得罪人到底?你可知王家是什么来路?”
陆沉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已经将我逼入墙角,若是不狠狠反击,怕是后患无穷。说到底,还是拦了别人的路。”
成虎微微一怔,道:“王家在新安是地头蛇,从他老太爷开始就在新安为吏,关系早已经扎得深,方方面面都有人说得上话,现如今的新安典史王老虎就是王波的大哥,他的手腕可不是王波能比,你若是将王波得罪狠了,怕是会有祸事。”
陆沉还是第一次看成虎表露出这般担忧,看来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还真不像外表一样粗豪。
“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全营大比第一。”
“没错,咱们全什兄弟都一定会努力拿下这个第一!”
柳基、许平、赵邵阳以及方政也都连连鼓噪,他们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陆沉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眼下所在的这个什里,众人基本上都算得上可造之材,除了自己以外,剩下的九个人也没有一个是瞧着一团乱泥。
像成虎不用多说,全营勇武排名第二,几乎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柳基,自己的表弟,真正意义上的心腹,也有一手好箭术,个人武勇只在成虎之下。
至于剩下的七个人,像方政、许平、赵邵阳也都是本地人,心思灵巧,做事会动脑子,态度也十分积极,只要多加锻炼,都是可靠的帮手。
还有剩下的四个人,分别是冷平洲、王选、高阔、高平,其中冷平洲算是个特殊人才,家里曾经传承过一门医术,会几手雌黄方子,有个头疼脑热都能找他。
王选在陆沉的记忆里印象不是非常深刻,这个人性格内敛,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是训练也好,干活也罢,算得上几个人里面最用心最卖力的。
高阔和高平是一对兄弟俩,他们两个人长相相似,但是性格相反,哥哥高阔朴实无华,性格憨厚,弟弟高平则相对油滑许多,平日里对陆沉也是极为讨好。
陆沉在脑子里将这些人迅速过了一遍,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
为了确保能将五十两银子的赌约落实下去,王波还专门起草了一份文书,还邀请了营司事诸葛方作为见证,二人签字画押,算是正式落定赌约。
至此,这件事也就彻底板上钉钉。
诸葛方对于陆沉向来高看一眼,可也没想到他会牵涉进这么大赌注的赌约里,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赌约看似对你有利,实际上对你并不公平。”
陆沉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诸葛方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陆沉赢了,王波最大的损失也就是身上这五十两银子,对于他这样的王家子弟来说,并不算伤筋动骨。
可是放到陆沉身上,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钱,除了被发卖为奴,并没有别的选择。
就好比上赌场的重注,赢则罢了,输则再无翻身之地。
陆沉眉头微皱,道:“不这么做,这件事怕是没个消停。”
“你且好自为之吧。”
诸葛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二人的赌约转身离开。
回到沈家院子。
沈约望着身形越发强壮的陆沉,缓缓点了点头,道:“今日看你这身子骨,倒是有资格上阵搏杀了。”
陆沉顿时一愣,奇道:“沈叔,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连上阵厮杀的资格都没有?”
“哼,你自己也不看看之前虚弱的样子,别说上阵厮杀,真要让你披重甲,怕是都扛不住一炷香的功夫。”
沈约摇了摇头,道:“我也听说了新安营平日里是怎么吃怎么练,说一句不好听的,若是那个陈营主再这么练下去,又不给足肉食供给,怕是会累死许多人。”
“哎,新安营只是区区的乡营,能养活眼下的五百人就很不易了。”
陆沉也知道其中缘由,只是摇头叹息。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眼下的问题也不是几百两甚至几千两银子就能解决的,光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陈大人,又能有多宽裕呢?
沈约沉默片刻,道:“当年的浙东军常年都是三日一练,这是浙东军横行天下的根基所在。但是你要知道,要支撑常年三日一练,背后投入的钱财怕是不计其数,光一个普通士卒的吃食费用都能顶得上你们数倍......按道理来说,一个区区的乡营,何必这么着急?”
听到这番话,陆沉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从一开始规定的五日一练,到现在的三日一练,所需要的物资供给怕是翻一倍都打不住,这个道理新安营背后那些人不应该不明白。”
沈约缓缓道:“除非他们马上就要用这一支军队,而且还是有大用,否则不会这么着急。”
的确,这个年代中枢直辖的禁军通常才是五日一练,地方上的标营则往往都是十日一练或者半月一练,而连标营都算不上的乡营团练,一年时间里能拉出去集合三两回也就差不多够数了。
新安营这么大的训练强度,绝不是一支普通乡营所应该出现的现象。
沈约见陆沉沉默不言,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一个有前途的,遇事还是要多仔细,多留几个心眼,倘若真有让你送死的一天,你需以自身安危为重。”
“沈叔,我明白。”
“不管新安营背后有什么蹊跷,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天下已然大乱,并没有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反之越是在军队中,越多了几分辗转腾挪的余地。”
陆沉若有所思,道:“光靠自己手中的刀,怕是劈不开这一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