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陷阵（我带你们回家）

天宝十四年，十月，突厥起兵大举进犯安西都护府，边关告急。

突厥汗国十万精锐战兵，和十万随军迁徙的部落人口，对外号称四十万大军。

这是对武朝有致命威胁的军事力量。

而安西军收到了皇帝的八百里加急诏令——御敌于国门之外。

安西四镇八万战兵，加上十余万辅兵，沿着边境线排开。

南北两镇组成四万人的中军，安西节度使王焕坐镇中军帐，大帅旗耸入云。

西镇负责防守中军两翼和后方，东镇两万战兵为前军，组成第一道防线。

唐城所在的葱岭营属于东镇。

双方数十万人分成一个个小方阵，在数十里长的战线上对峙着。

连日来，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十二次，双方互有伤亡。

落日余晖下的军营，夕阳将旗帜染成血色，火堆映红了士兵的脸庞。

唐城团驻地。

士兵们有的检查武器，有的擦拭着盔甲，刀枪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

唐城枕着盾牌躺在草地上，身边放着两把金瓜锤，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

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耳边是金属的摩擦声，在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四队长钟铁柱拔个狗尾草，用力嚼了嚼：“呸，这也不好吃啊。”

赵强笑道：“团长，狗尾草不好吃，你咬着草干啥？”

唐城拿掉嘴里的狗尾草：“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下奶给你们吃。”

现场一片静默，随后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唐城看着一张张鲜活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希望战事结束后，还能看见他们的笑脸。

“何事发笑，也让我笑一个。”耳边传来粗犷的声音。

唐城立刻起身，向张林行礼：“校尉好。”

“兄弟们，你们继续笑。”张林搂住唐城的肩膀，“跟我走，咱们商议军情。”

唐城点点头，跟着他走向葱岭营中军大帐。

五个团的军官全部到场，他们或是紧锁眉头，或是交头接耳，表情十分凝重。

张林沉声道：“弟兄们，秦旅帅有令，明日午时三刻，全营陷阵。”

话音刚落，大帐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瞪大双眼。

唐城早就料到了，但还是心惊肉跳，陷阵之士，九死一生。

陷阵就像一把凿子，用最快的速度凿穿敌军的阵型。

一旦敌军的阵型被打破，指挥体系就会混乱，然后战斗力急剧下降，甚至不战自溃。

“大帅有令！”张林高举节度使令旗。

“喏！”全体军官立刻起立。

“战死者，赏银五十两，良田三十亩。得陷阵大功者，连升三级，实封百户，终生免除赋税徭役。”张林高声喊道，声音既洪亮又清晰。

陷阵战死，全家衣食无忧；陷阵成功，荣华富贵向你招手。

唐城微微一笑，想起了钓鱼人的名言，风浪越大，鱼越贵。

中军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拼命的豪赌。

三团长问道：“敢问校尉，唐城团的唐团长，是否跟我们一起陷阵？”

此言一出，所有军官都看向唐城。都知道他是大帅的女婿，他有没有被特殊照顾？

张林立刻盯着唐城：“唐团长，你说。”

唐城上前一步：“我唐城生是葱岭营的兵，死是葱岭营的魂，愿与袍泽共生死！”

“好！”张林大吼道，立刻看向其余军官，“大帅的女婿在第一线冲锋，你们，还想说什么？”

“我等无话可说，愿死战到底！”众军官齐声呐喊。

军心士气高了起来，大帅的女婿都不怕，他们自然也不怕。

张林朗声道：“明日有好酒好肉，让弟兄们吃饱喝好。午时三刻，准时冲锋陷阵！弟兄们，万胜！”

“万胜！万胜！”唐城等人振臂高呼。

【你悍不畏死，坚守第一线，全营军战意大涨，声望+300】

唐城心中大喜，这300声望简直就是及时雨，可以把体魄强化到团长级了。

第二天上午，唐城团二百人在营房前集合。

辎重队送来美酒和羊肉，重步槊和骨朵锤等各种精良的武器。

过年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饭，军士们都明白了，于是放开肚皮干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咱们的任务，是不是陷阵啊？”三队长李虎说着，狠狠咬一口羊肉。

“是的，战死者赏银五十两，良田三十亩。活人连升三级，实封百户，免赋税徭役。”唐城说道。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全团军士都看向唐城。

“嘿嘿……”钟铁柱突然低声笑，在沉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渐渐的，陈敬之等三个队长笑了，士兵们也跟着笑了。

笑声不大，却剧烈冲击着唐城的神经。

两世的军旅生涯告诉他，不怕老兵哭，就怕老兵笑。

老兵如果觉得有生还的可能，会向军官撒泼哭闹，目的是索要更多好处。

如果老兵觉得此战必死，反而会笑着面对，那是苦中作乐。

此次冲锋陷阵，就算战死又如何，纹银五十里和三十亩良田，足以让父母妻儿穿衣吃饭。

“团长，你怕吗？”三队长李虎问道。

“我会站在第一排，带着大家一起干，你说我怕不怕？”唐城笑着反问。

“团长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又不是大帅的女婿。”李虎突然提高了嗓门。

“哈哈……”全团二百老兵放声大笑。

唐城也被他们逗笑，双手端起酒碗，向李虎敬酒。

“团长，你上次唱的那首俚曲，我想再听一遍。”陈敬之说道。

唐城点点头，笑道：“唱歌可以，你们要给我打节拍。”

“没问题。”陈敬之放下酒肉，伸出双手准备鼓掌。

唐城唱道：“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二百老兵纷纷放下酒肉，都学着陈敬之的样子，纷纷拍手打节拍。

……

歌唱完，酒喝完，肉也完，时辰也快到了。

二百老兵开始穿三层重甲，拿起各自的武器。

唐城带上面甲，把两柄金瓜锤插在前腰，两把战刀插在后腰。

他左手拿着步兵盾，右手拿着战刀，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瞭望台。

当台上的哨兵打出旗语时，唐城喊道：“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战鼓声随之而来，鼓声如打雷一般，密集而有节奏。

顶在第一线的唐城大队的老兵，跟随唐城的脚步，坚定的走向突厥人的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