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伸出了第一只覆满了鳞片的手掌。
黑影化身的李淳风饶是无趣的摇了摇头道。
“小子,这是一条很大几率会成功的道,你真不愿意跟着我走吗?”
安息指了指之前逃出来的院子方向。
“你去把那院子里面的老头解决了,我可以考虑。”
李淳风的脸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祸水东引,可惜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安息脸上一副愁容道。
“哎,有病的都不愿意听医生。”
两人仿佛都在自顾自地说话。
水面被破开,一只鲛鬼小心地潜到了岸边的位置。
昏黄的眼珠里面,理智与疯狂在不断地交错。
熟悉的村子让哪怕是已经变成了怪物的鲛鬼也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摆脱了束缚,没有了南柯梦的困境与河底锁链的束缚,出水的鲛鬼就像一只饥饿懵懂的野兽一般。
看到了猎物的一瞬间,刚刚从水中露出头的鲛鬼,缓缓在水中弓起了身子,口中发出了阵阵低声嘶吼,像是一条鳄鱼一般徘徊在水面上。
李淳风看着从河底冒上来的鲛鬼缓缓道。
“我不可能出手的,袁师在成仙的道路上比我走得太远了。”
“如果有能够对付袁师的实力,我就不需要在暗中做这些事情了,不过这个小鬼可以留给你用,除此之外,我能给你的帮助,就只剩下这个。”
“你能成多少的事情,那就是天意。”
话音落下,李淳风的目光与安息对视的瞬间,开始变得空洞了起来。
这种空洞的眼神,安息不久之前见过。
在院子里,每当袁天罡要施展手段的时候,眼神就会变得一样空洞。
四个字回荡在了安息的耳边。
“万法可破。”
下一刻,李淳风的身形消散,只剩下了冤魂化身的黑影,一脸的茫然,完全不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安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身,没有丝毫的变化。
万法可破?都不讲清楚什么意思,真是嗑药磕的脑子都坏了。
安息忍不住地摇了摇头,看向了一脸蒙圈的黑影道。
“走吧,带着咱们的援兵,回去。”
“援兵?”
在黑影不解的目光之中,安息伸手指向了河面下一个个爬出来的鲛鬼。
见到了活人的一瞬间,这些鲛鬼开始控制不住身上疯狂的饥饿感。
李淳风的消失,像是解开了最后一道枷锁。
湿漉漉的鲛鬼开始上岸。
看着一个个像是野兽的亲人,黑影的眼中只剩下了悲伤。
没有在意身后随时会撕碎自己的目光,安息看向了村子所在的位置。
一只身形庞大的鲛鬼身后,带着一片黑云袭来。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黑影抬起头看向了安息,一双冰冷的瞳孔,变得血红。
看到安息身后上岸的鲛鬼,王德已经被鳞片覆盖的脸上,满是怒火,口中更像是在嘶吼一般道。
“混账!小子我要把你撕碎了喂给这些怪物!”
听着王德愤怒的声响,安息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这不是成仙吗?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怪物了?一样的不人不鬼,怎么你是仙,他们就不是了?”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王德心中的痛。
一直以来,鲛鬼的尸体都是炼化好的。
如果这就算是成仙的话,王德怎么会迟迟下不定决心。
无非是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王德很清楚,这怪物一般的身躯虽然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与速度。
却不是仙,而是兽。
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王德能够维持理智,仅仅是修道之人的灵识更强,更能够抵制疯狂。
如果被困在南柯梦中几十年,只怕自己也要疯了。
不,仅仅是化身到这具身体里这么短的时间,王德就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理智在不断地流逝。
自己的行为越发的像是一只野兽在行动。
唯一能够让王德不断暗示自己的就是袁天罡的出现。
死而复生,这是顶天的神仙手段。
“袁师,能够将我复活,那么袁师一定就能够带着我得道成仙!”
王德的眼中逐渐被疯狂所取代。
安息看着身旁的黑影道。
“病入膏肓的人,总需要一剂猛药才能清醒,怎么样你能让他清醒吗?”
所谓的一剂猛药,自然是从河底里摆脱了束缚的鲛鬼。
至于用药的人,自然就是阿水的兄长,阿山死后的冤魂。
不知道是李淳风在暗中的布置,还是这少年天生的灵性帮助他化身成了冤魂。
能够在王德的眼皮子下藏着,显然少年已经不再是安息梦中所见过的少年。
黑影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了王德化身的巨大鲛鬼身上。
尤其是看到了站在王德身后,一个个身形矮小,却双手被利爪所取代的小形鲛鬼之后,阿山的冤魂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波。
还在勉强维持自身理智的王德,在声波的影响下,才注意到了站在安息身边的黑影,昏黄的鱼瞳有些意外,随后低声道。
“你这小鬼也藏在这里,正好今天就连带你一块收拾了。”
说罢,王德那双已经被利爪取代的双手,缓缓地抬起一面铜锣与锣锤。
“你以为放出了这些怪物,就能够对抗我?对抗袁师了?”
“他们早已经被我调教成了听话的狗,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自己更快的走上绝路。”
“哐!哐!哐!”
在凄厉的鬼啸声中,铜锣声接连响起……
王德开始察觉到了问题。
唤魂锣,失效了!
无论是此刻跟在身后的小形鲛鬼,还是那些浑身湿漉漉被常年困在河底,困在梦中的鲛鬼,一个个都没有动静。
河边安静诡异的可怕。
王德的身形无疑是一众鲛鬼之中,最为庞大的。
可在如此密集的数量面前,王德不敢想象,自己无法控制这些鲛鬼的后果。
造成眼下洛水村一切的恶都来自王德,这个执行者。
如果说,洛水村的村民还有最后一丝理智,那么复仇的怒火,都将会集中在这一人的身上。
阿山的冤魂,就是这最后一丝的理智。
而安息则是找到了帮着阿山让村民们摆脱控制,汇聚这无穷怒火的办法。
锣声是控制一切的源头,那就让他们都听不到锣声不就好了。
凄厉的鬼啸,掩盖了铜锣的声响。
没有了唤魂锣的控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德化身的鲛鬼身上。
压力如山袭来。
王德那张满是鳞片的脸上,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你们一个个想要做什么!”
“想要违抗天后的旨意,违抗皇命不成!”
河边的鲛鬼在阿山冤魂的带领下,像是一阵黑色的潮水与王德身后的黑云交汇在了一起。
安息缓缓摇了摇头道。
“皇命那是对人下的东西,眼下哪还有几个活人听得懂这个。”
凄惨的叫声不断,留下的是森然的白骨。
看着退去的黑潮,安息带着几分刚刚酝酿出来的悲伤道。
“可惜啊,药用多了,病人没能挺过去,这悲痛的消息,只能通知家属一起节哀了。”
…………
洛水村中心的院子里,卦师有些委屈地蹲在了墙边。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骗也骗不住,跑更跑不了。
道爷,难不成就要交代在了?
悔啊,不该贪心那点东西。
听信了白衣的鬼话,什么提前经历别人靠后的事件,能够受益匪浅。
等到自己再过事件的时候就更加简单。
这叫简单?连事件里压箱底的底牌,都没用了。
白衣三人是不用指望了,两个粽子,一个木头都在这院子里。
难不成让自己指望一个才过了两次事件的新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手上总共就只有一把带着点阴气的剪刀。
估摸着这会,已经成了,那大鲛鬼肚子的肉了。
道爷难啊!
难不成真要跟着这老东西成仙?
最后那声询问,差点把卦师的魂给吓出来。
好在,袁天罡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转而望向了天空,在不断计算着什么。
“啪!”
一根粗壮的腿骨被扔了进来,打断了院子里的安宁。
卦师愣了一下,同样站在院子中心位置的袁天罡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无他,看着这远超常人的骨头,让人有些眼熟的意思。
安息饶有兴趣地蹲在了大门口的位置道。
“死而复生?老师傅您有这本事,不给我露一手?”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安息,袁天罡的脸色一点点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废物就是废物,哪怕是死了之后再活过来,也是废物。”
一边说着,袁天罡的身形一动到了那跟腿骨的旁边,随后看向了安息道。
“你想看死而复生?”
“当然,当个医生累死累活的从死神手里面抢命,结果你这一句话,死人都能活了,这手段谁不想学啊。”
本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结果袁天罡竟然真的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疯长!”
说话间,袁天罡的眼神再一次变得空洞起来。
刚刚才被一众鲛鬼啃食干净的骨头上,开始生出了一根根细小的肉芽。
这肉芽像是活物一般开始交错生长起来。
死的都只剩下一根大腿骨还能复生?
复杂的情绪在安息眼中蔓延,安息猛然低头,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再去看那根在眨眼之间长满了血肉的腿骨。
袁天罡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鬼一般吸引着安息道。
“你不是想看死而复生吗?”
“睁开眼,真正的死而复生就在你的眼前。”
卦师脸上彻底绝望了。
完了,最后剩下的这个新人小子也逃不脱了。
下一刻,安息重新睁开了眼,回想着眼前袁天罡与河边李淳风两人的眼神。
安息的眼睛也开始变得空洞了起来。
注意到了这点变化,袁天罡的神色一愣。
安息看着那根血肉疯长的腿骨道。
“都成骨头了,哪来的肉?”
仿佛一个色彩斑斓的气泡,被人用手一戳即破。
腿骨还是那根腿骨,哪有什么疯长的血肉,上面有的只是一个个刚刚印下的锋锐牙印。
“是谁!是谁交给你了仙术?”
袁天罡的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安息没有去在意袁天罡的样子,而是尽可能的维持着自己此刻的状态。
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只能思考一件事。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
看着如同一根木头一样的幸运,安息继续开口道。
“你为什么不动呢?”
笼罩在幸运身上,那股莫名的力量消失了。
安息看向了地面上疯长的野草绿藤道。
“哪有草,能够长得这么旺盛的。”
成片的绿藤开始衰败。
卦师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安息。
有人竟然在这个事件之中,学会了仙法!
这怎么可能!
重新恢复了自由的幸运和风流,有些茫然。
落地的白衣,手中青铜剑猛然飞出,在满是血污的白衣纷飞之中。
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袁天罡的背后。
“挡灾、化虚。”
安息的头有些发昏,自己似乎只是说了几句话。
强烈的疲惫感,笼罩了自己全身。
一颗大力丸被安息送到了口中。
强烈的精神药剂爆发出的药效,不仅没有让安息缓解,反倒是加重了这种疲惫感。
听到袁天罡开口的声音,安息咬着牙道。
“你这老头,不要胡言乱语。”
感受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起身,卦师已经做好了,身上再被捅出来一个洞的打算。
结果,起身之后,浑身突然的一轻。
那束缚着自己的无形丝线,在这一刻仿佛全部断开了一般。
青铜剑身刺破了老人的身体,袁天罡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采。
“破法?一个凡人如何能够破我的法?”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白衣,咬牙道。
“狗屁的法,你给我去死吧。”
白衣双手握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上挑青铜剑身。
只求像是斩杀王德一样,将眼前这个所谓的袁天罡斩成两段。
“放下吧。”
袁天罡的眼中不再空洞,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白衣的双手用不出半点力气。
看着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老人仿佛浑不在意一般的向着安息问道。
“有人教会了你破法?”
简单的一句话,将安息的思维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让安息再也无法维持那种特殊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