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火在烧,后院的雨还在下。
看着前面刚刚亲手点燃的大火,安息相信白衣以及那个胖子是能够看明白自己给的信息的。
拍了拍手,安息看向了,蜷缩在一旁的何半指,伸手指向了主屋内问道。
“老伯,平时你都是用屋里的肉喂他们的吗?”
想到了房间里的样子,安息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冷意。
何半指的身子蜷缩在了门边的位置上,口中慌张地解释着。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山娃子,是被大人带到里面的。”
“我只负责把东西喂给他们,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饶了我吧。”
安息的脸凑到了何半指面前,看着对方慌张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道。
“我相信老伯你说的,你肯定是不知道里面情况的。”
“可话又说回来,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只是个医生,管治病又不管别的。”
何半指的脸上流露出不信的神色,但眼底却带着几分期望。
“你不会害我?”
这话有些天真了。
安息脸上重新找回了笑容。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到了怎么治疗老伯您的身体。”
一个褐色的瓷瓶,被安息摸了出来。
这熟悉的腥臭味,正是墨龙血。
安息半张被鱼鳞覆盖的脸,在这月色的映照之下,显得十分瘆人,配合着脸上的笑容,哪怕是何半指听到了,不会追究自己的话语,身体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见到老人没有开口,安息缓缓将瓷瓶打开,腥臭的黑色液体,浇在了何半指的身上,倒尽了墨汁之后,又甩了甩手中的瓷瓶道。
“放轻松,只是一场小手术,心肝坏了,取出来再换一副就好了。”
“人的不好用,鱼的也可以。”
“所以,各位开刀吧。”
扔掉瓷瓶,锣锤重重敲击在铜锣上。
“哐!”的一声脆响。
成群的黑影重新动了起来。
没有理会脚边人慌乱的神色,安息起身进了房间。
门外何半指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及开口,就传出了惨无人道的呼救声。
“别过来!”
“滚开啊!”
“滚!”
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之下,何半指苍老的声音越来越弱,大片的血肉被锋锐的利爪撕开,在墨龙血的帮助下,伤口位置,开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又覆盖住了伤口。
血肉撕裂的痛苦,配合着不断生长的鳞片。
痛苦与奇痒结合在一起,何半指的头使劲地撞在一旁门柱之上。
偏偏,墨龙血作为要命毒药的同时,还给人带来了极强的体质提升。
让人想死都难。
房间里那个曾经把妹妹护在身后的男孩,现在冰冷地躺在地板上,只有一块白布垫在身下。
阿山的身上被切下了一块又一块的血肉,不断渗血的伤口已经露出了里面森然的白骨。
少年的脸上没有痛苦,有的仿佛是解脱,又像是达成了某种愿望。
安息看着房间里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像极了自己的解剖室。
“难道你也是一个医生吗?”
安息的眼中透漏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重新找到一块白布将阿山的尸体盖了起来。
少年已经彻底没救了。
大片的墨龙血被倒在阿山的身上,都没有起到效果。
说明少年身上应该有能够抵抗墨龙血的方法。
只不过,安息没有打算从这少年的身体上去找寻答案。
而是等着,这房间的主人回来。
前院的火还在烧,后院的动静逐渐平息。
黑影在都得到了血肉之后,一个个重新隐藏了起来。
何半指半个身子瘫软在了门口。
累累白骨上,一层细密的鱼鳞,正在不断地生长着。
真的是想死都难。
火光掺杂着雨水中,一袭黑袍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何半指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了最后的希望。
“大人,大人救我。”
因为喉咙被撕破,何半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破败的风箱一般难听。
黑袍人完全无视了濒死的何半指,推门进到了房间里。
火光映衬的风雨里,半具白骨、一具尸体,让坐在茶桌后的安息,不像是意外闯入事件的参与者。
像极了,这院子里的幕后主使者。
放下了手上发黄的笔记,安息将目光落在了门前的位置上。
黑袍下是一张画着淡妆的娃娃脸。
这张脸安息曾经见过,在河底的时候,和另外一个男人,被最先困在了尸群之中。
这张脸的主人显然不会是幕后黑手,而是白衣的一名队友。
短暂的愣了一下之后,安息就明白了过来道。
“这村子里的都是死人,我们被困在这里,也都是快死了的人。”
“而你是个活人,你不可能会进入到这里面的,专门找了替身是吗?”
黑袍之下的声音极为古怪,与年轻娃娃脸不同,张口是一个带着几分娘娘腔的声音。
“你们是谁的人?李氏的人?王相的人?都不像。”
黑袍下娃娃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随后不屑道。
“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想坏天后的好事,都该死!”
安息从茶桌后面起身,看着背对火光与风雨的黑袍人道。
“我喜欢你的这个房间布置,虽然这些工具有些太老旧了,但很有收藏价值,所以我没忍心烧这间房。”
“相信等我从这环境里面出去,你应该也会有一个这样的房间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黑袍人明显愣了一下。
安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
“放轻松朋友,我会找到你的这个房间,帮你好好治一治脑子里的病的。”
说话间,安息的身形像是一只捕猎的猎豹,猛地冲了上去。
两个人的身体撞在了一起。
安息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块山岩上一般。
“呵,这两具身体最让咱家喜欢的就是,这硬度。”
“是吗?”
半个身体都已经被鳞片覆盖的安息,猛然间伸手拍在了黑袍人的眉心。
一张被鲜血浸透的天师符瞬间被激发。
“轰!”的一声惊雷炸响。
安息没有犹豫,老式剪刀贴着腹部要害的位置刺了进去。
剧烈的痛感,让原本被控制的娃娃脸面容扭曲。
配合着雷霆震慑的威力,黑袍人阴柔的声音,开始变得癫狂了起来。
“坏我布置,你们谁都别想从这南柯梦中逃出去!”
娃娃脸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
安息清楚,这个时候只有剧烈的痛感,才是救人的关键。
老式剪刀抽出,再度朝着黑袍左侧肋骨下方扎了过去。
一具具尸体解剖过手,安息十分清楚人体内脏的分布。
每一刀刺进去,见血,剧痛,却不会伤及内脏。
巨大的痛苦之下,黑袍人跪在了地上,阴柔的声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敢置信的声音。
“妈的,谁捅老娘!”
可惜这声音的主人,还没骂完,就被安息一击掌刀敲昏了过去。
…………
“所以,他们两个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控制住了?”
白衣看到了身前两名队友,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卦师仔细打量着安息问道。
“小兄弟,你说这家伙提及到了南柯梦?”
安息擦拭着剪刀上的血迹反问道。
“怎么说?解决不了?”
卦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贪婪的神色。
“呵,解决不了?道爷我这么多年的钻研,就没有破不开的阵,之前是不知道咱们具体的情况。”
“现在,先打个商量,道爷我破阵可以,但阵眼的东西必须归我。”
白衣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道。
“我记得付过账了吧”
卦师丝毫没有退让道。
“南柯梦已经不是寻常的鬼物阵法了,这是传说里的仙家手段,当然不能用之前的价来谈。”
“当然了,事件是大家一起经历的,这次事件我只要这一件东西,后面的收益,都归你们。”
“洛水神异,咱们这才摸到了一点线索,你们之后的收获不会小。”
白衣只觉得这胖子嘴里不会有什么实话,但眼下的情况,确实离不开他的手段,随即看向了安息道。
“小兄弟,要没你这一把火,我们现在只怕还要被困在村子里,即便最后闯过来,也难全身而退,你觉得这个价码如何?”
主动询问,显然白衣在经历了这一番事情之后,已经将安息放到了和卦师相同的位置上。
擦干净了老式剪刀上的腥臭血迹,安息看向了卦师道。
“你想要黄粱枕?”
“自己拿就是,但有一条,出去之后不许动这个村子里的人。”
明明只是一个才参与了两次事件的新人。
安息开口的话语,却给了卦师莫大的压力感。
甚至隐隐有着一丝威胁的意思。
卦师胖脸堆笑。
“那是当然,这次能有这样的收获,我就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你们想继续探索那是你们的事情。”
听道卦师想见好就收,白衣当即打断道。
“死胖子,别忘了你收了我的东西。”
看着白衣有动怒的意思,卦师赶忙宽慰道。
“放心放心,我都进到你的事件里了?还能半路跑了不成?”
“再说了,我还能不清楚你白衣的规矩?”
面对卦师一脸油腻的笑,白衣才道。
“你最好是清楚,现在尽快破了这鬼地方,老子要让这幕后黑手好看。”
风流以及幸运在这里被困的时间,显然要比安息三人,要长不少。
大家都被困在河底,安息三人还能够保持正常。
白衣的这两位队友,脸色已经开始逐渐发白,尤其是幸运还被安息接连捅了两刀。
巨大的真实感,是足以骗过大脑的。
尤其是在这完全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梦中,受的伤同步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上。
黄粱枕,南柯梦。
找到了破局的方向,卦师像是一只肥硕的老鼠,闻到了灯油的香味,在院子里不断翻找。
幕后黑手,显然是过于自信了。
两具能够控制的身体,一具倒在了白衣的剑下。
另一具本以为能够轻松地收拾了安息。
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满院身形娇小,却拥有极速,嗜血的鲛童,原本是幕后黑手在这梦中最后的底牌,却意外被安息偷家。
这让卦师的进度变得简单了起来。
打开了偏院的房门,临近井口的位置上,一块青石被卦师硬生生地砸碎。
青石下,是一个青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黄锦绣成的枕头。
卦师亮眼放光。
安息看着不远处的井口有些发愁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井口里面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医生,是你回来了吗?”
白衣和卦师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安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靠近,自己走回到了井边的位置上道。
“是我,我找到了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安息的脸出现在了井口旁边,阿水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欢喜了起来。
“是真的吗?医生你能帮我治好身上的病,帮阿爹阿娘也治好身上的病了是吗?阿兄一定会很开心的。”
借着月光,看向井底的阿水那欣喜的目光。
安息脸上带上柔和的笑意道。
“是的,不过,需要阿水再等等,因为你们那位祝司大人也病了,他的病很重,如果不赶快医治的话,是会要命的。”
“所以阿水愿意等等我先给你们的祝司大人治病吗?”
少女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欢欣,哪怕知道自己还要再等一等,也是忍不住开心道。
“当然,祝司大人也是好人,医生你一定要治好他。”
说着阿水又忍不住的问道。
“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阿兄吗?”
安息掩盖谎言的笑容忍不住顿了一下,随后认真道。
“你哥哥就在祝司房间里呢,我提前已经和他说过了。”
“说过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安抚过了少女之后,安息离开了井边,脸色变得阴冷无比。
站在安息地身边,卦师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白衣有些理解安息的宽慰道。
“放心,破开了这幻境,我帮你解决这什么鬼祝司。”
面对白衣的善意,安息却是摇了摇头,十分认真道。
“不,这病,需要我这个医生亲自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