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凡心之上，上风为屏

林陌的指尖刚触到花瓣，那朵紫色小花突然轻轻颤动，花瓣边缘泛起细碎的金光。风华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掌心悄然凝聚起一道清光——这是林陌梦境碎片外泄的道韵，若是被混沌意志捕捉到，恐怕会引来更疯狂的窥探。

“怎么了？”林陌见她突然停下，疑惑地歪头。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好奇，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一闪而逝的能量波动。

“没什么，”风华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凝重，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花枝，“这花沾了露水，小心打湿袖口。”她指尖划过的瞬间，那道金光已被彻底抹去，连带着周围几丈内的能量波动都被抚平。

林陌果然低头去看袖口，笑着拍了拍：“没事，反正等下要去镇上，脏了正好换件新的。”他提起镇上的集市，话匣子又打开了，说要去买上次没抢到的糖画，还要给院角的土狗买个新项圈。

风华安静地听着，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些。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混沌虚空的古老意志正若即若离地跟着，像盯着猎物的孤狼，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它在等，等一个能不惊动林陌，又能触碰其本源的机会。

镇子入口的青石板路被阳光晒得发烫，叫卖声从街口涌来，混着麦芽糖的甜香和铁匠铺的叮当声。林陌刚要往糖画摊跑，却被一个摆摊的老妪拦住。

“后生仔，买张平安符不？”老妪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手里的黄纸符泛着可疑的油光，“我这符灵得很，保你家宅平安，百邪不侵。”

林陌刚要摆手，风华突然开口：“多少钱？”

老妪眼睛一亮：“不多，二十文。”

风华付了钱，接过符纸时指尖微顿。这符纸上缠着一缕极淡的混沌气息，看似是普通的骗钱符咒，实则是个引子，能悄无声息地标记持有者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将符纸塞进袖袋，那里藏着一小截桃木枝，正是用院角桃树的枯枝削成的，能净化一切外来邪祟。

“你还信这个？”林陌挠挠头，“上次王婶说这些都是骗人的。”

“图个心安嘛。”风华笑了笑，拉着他往糖画摊走，“你看，那老师傅在画龙呢。”

林陌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他趴在摊位前看得入神，浑然没注意到那卖糖画的老师傅袖口闪过一道与老妪符纸同源的暗光。风华站在他身后，眸光微冷，指尖轻轻一弹，一粒看不见的光点落在老师傅的糖锅里。下一秒，那锅熬得正好的糖浆突然“滋啦”一声糊了，冒出焦黑的烟。

“晦气！”老师傅骂了句，慌忙去处理，袖口的暗光也随着焦烟消散了。

林陌惋惜地看着那锅焦糖浆，转身想去买些别的，却被一阵喧哗声吸引。街口围了群人，一个穿锦袍的公子哥正拿着块玉佩炫耀：“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暖玉，冬暖夏凉，据说还能安神定魂呢。”

人群里有人啧啧称奇，林陌也凑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那块玉佩。玉佩通体莹白，确实透着丝丝凉意，只是在阳光下转动时，边缘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灰雾。

风华的心沉了一下。那不是暖玉，是用混沌石打磨的仿品，所谓的“安神定魂”，其实是在缓慢吸收持有者的生机，好让藏在玉佩里的混沌意志能趁机渗透。她正想拉林陌离开，那锦袍公子突然注意到他们：“这位兄台看着面生，要不要摸摸看？沾沾灵气。”

林陌刚要伸手，手腕却被风华轻轻按住。“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她对那公子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疏离，“就不打扰了。”

拉着林陌走出人群，林陌还在念叨：“那玉佩看着真不错，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再舒服也不如家里的粗瓷碗实在。”风华帮他理了理被挤乱的衣领，“你忘了？上次张叔买了个据说是古董的花瓶，结果第二天就裂开了，里面还爬出来好多虫子。”

林陌想起那场景，顿时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我觉得我那破碗挺好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买了糖画、项圈，还割了块肉，准备晚上包饺子。路过布庄时，林陌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一匹浅蓝色的布料出神。

“怎么了？”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着确实不错。

“没什么，”林陌摇摇头，眼神有些恍惚，“就是觉得这颜色……好像在哪里见过。”

风华的心猛地一跳。这布料里织着极细的银丝，那些银丝在阳光下会组成隐晦的符文，正是用来唤醒沉睡记忆的“引忆纹”。她不动声色地挡在林陌和布料之间：“这颜色太浅了，不经脏。你看那匹深蓝色的，耐磨，做件新褂子正好。”

林陌被她引着看向另一匹布，很快就忘了刚才的恍惚：“嗯，这蓝色确实不错，就买这个吧。”

付了钱走出布庄，风华悄悄回头，看了眼布庄掌柜。掌柜正站在门口，对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袖口隐约能看到与那锦袍公子同款的纹饰。她指尖的清光再次凝聚，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出手——她要顺着这条线，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回去的路上，林陌拎着包裹走在前面，嘴里哼着新编的小调，心情显然很好。风华跟在后面，看似在看路边的风景，感知却像一张大网，将周围十里内的动静都收在眼底。

那个卖符的老妪、糖画师傅、锦袍公子、布庄掌柜……他们身上的混沌气息都来自同一个源头，而且都带着一种奇特的“书卷气”。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些人的行动看似零散，却隐隐组成了一个“引忆阵”，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触发林陌的记忆碎片。

“风华，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上次你做的兔子馒头？”林陌突然指着天空笑道。

风华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能布置出这种阵仗，又懂得利用“引忆”而非强行唤醒的，在混沌虚空中只有一个存在——掌管万物记忆的“书简老人”。那道古老意志，果然是他。

“是有点像，”她收回目光，帮林陌擦掉嘴角沾着的糖渣，“不过你上次说我做的兔子馒头像没睡醒的猫。”

林陌嘿嘿笑起来：“那不是怕你骄傲嘛。其实很好吃，下次再做吧？”

“好啊，”风华点头，心里却已做了决定，“不过晚上先吃饺子，我买了你爱吃的韭菜馅。”

回到农场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院角的土狗摇着尾巴跑来，看到林陌手里的新项圈，兴奋地在他脚边转圈。池塘里的金龙也探出头，似乎在等着他们带回来的“战利品”。

林陌忙着给土狗戴项圈，风华则去厨房准备晚饭。生火时，她悄悄将袖袋里的平安符扔进灶膛，符纸遇火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冒出一缕灰烟，在空中扭曲成一个“书”字，然后彻底消散。

“风太大了？”林陌走进来，看到她盯着灶膛发呆，“火快灭了，我来扇扇。”

“没事，”风华回过神，接过他递来的扇子，“你去歇着吧，很快就好。”

林陌没多想，转身去院子里给桃树浇水。月光爬上院墙时，饺子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林陌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土狗和池塘里的金龙各分了几个。

夜深后，林陌睡得很沉，大概是下午走累了。风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抬头望着星空。混沌虚空中，那道古老意志的气息比白天更清晰了些，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她轻轻抚摸着头上的木簪，那是林陌用去年桃花开时掉落的枯枝做的，粗糙却带着温度。“书简老人，”她对着虚空轻声开口，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你以为用这些小伎俩就能唤醒他的记忆？”

虚空中没有回应，但那道气息明显波动了一下。

“你忘了，”风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是他亲手将自己的记忆封存，就是为了守住这片刻安宁。你若再敢用这些手段打扰他，就算拼尽我性命，也定要让你那万卷书简化为飞灰。”

话音落下，虚空中的那道气息猛地一缩，像是被她的决绝震慑。过了许久，那气息缓缓退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风华松了口气，指尖的微光渐渐散去。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书简老人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混沌意志也在虎视眈眈。但只要林陌还能像现在这样，笑着吃她做的饺子，对着云絮说像兔子馒头，她就有无数个理由站在这里，挡住所有风雨。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院角的土狗打了个哈欠，池塘里的金龙轻轻摆了摆尾巴，一切都安静得像从未有过波澜。

第二天清晨，林陌醒来时，看到风华正在院子里晒被子。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风华回头对他笑，眼底的红血丝已经淡了许多，“早饭在锅里温着，是你爱吃的小米粥。”

林陌走过去，帮她把被子抻平，突然说：“风华，昨天镇上那个浅蓝色的布料，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风华的手顿了一下。

“好像是在梦里，”林陌挠挠头，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有一次梦里你穿了件浅蓝色的裙子，站在一片花海里，就是这个颜色。”

风华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突然笑了，眼底的所有警惕和疲惫都化作了温柔：“那等收了新棉，我就做一件。”

“好啊！”林陌笑得眉眼弯弯。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农场里的桃花又抽出了新的嫩芽。远处的混沌虚空依旧暗流涌动，但此刻，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少年少女清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