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风华站稳，林陌的眉头轻轻蹙起。
他拍了拍她衣袖上沾染的尘土，动作自然又熟稔。
“地上凉，你身子本来就弱，别再着凉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事。
风华的心脏却在这一刻，被这股不带任何修为的纯粹暖意彻底填满。
她刚刚燃烧了仙帝本源，那是足以让星河寂灭的代价。
可现在，只因他一句温和的埋怨，所有虚弱与后怕都烟消云散。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凤眸中翻涌的万千情绪，只留下一片安宁的剪影。
“我没事。”
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一旁的剑圣与丹皇，已经从最初的石化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前辈……在关心女帝陛下的身体。
他用的，是最凡俗的理由。
他们却从中看到了最恐怖的真相。
这位前辈，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一声呵斥，抹去了一位禁忌主宰。
他只知道，外面的“风沙”很大，可能会让他心爱的姑娘着凉。
这个认知，让两位站在修行界顶点的至强者，同时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守护！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前辈的这份“凡人”之心。
剑圣与丹皇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达成了万古未有的默契。
“咳咳……是，前辈说的是。”
剑圣干咳两声，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刚才那风沙确实……骇人听闻，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没站稳。”
丹皇也连忙附和，他指了指天上还没完全散去的阴云。
“是啊是啊，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天象，还好有前辈在这里，不然我们怕是都要被吹跑了。”
两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怪物，此刻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努力地编造着蹩脚的谎言。
林陌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两个人，看起来很面生，穿着打扮也古里古怪。
不过看他们和善的样子，估计是附近迷路的旅人，恰好被这场风沙波及了。
“你们也没事吧？”
他客气地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托前辈的福，毫发无伤！”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林陌点点头，不再多想。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风华身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更甚。
“都进屋歇会儿吧，我给你们煮碗姜汤暖暖身子。”
说完，他便转身朝厨房走去，嘴里还念叨着。
“这鬼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看着林陌走进厨房的背影，院子里的三人才敢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开了些许。
风华的身体微微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不是因为虚弱。
而是因为一个刚刚在她心中做出的，足以改变整个仙域格局的决定。
她不能离开。
永远不能。
曾经，她以为回到仙域，重登帝位，手刃仇敌，是她此生的执念。
可直到刚才，她才真正明白。
与守护住他这份平静的“凡人生活”相比，所谓的仙域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个世界，因他一句不耐烦的呵斥而安宁。
那她，便要用尽余生，来守护他这份不耐烦的权力。
可仙域的烂摊子怎么办？
那些忠心于她的部下，那些在黑暗动乱中挣扎的亿万生灵，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识海。
她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在这里，她呼吸的是鸿蒙之气，饮用的是生命泉水，聆听的是大道之音。
林陌随口一句“天冷加衣”，在她听来，便是言出法随的无上法旨。
他教她如何生火做饭，那便是对火焰大道的极致阐释。
在这里，她所能动用的力量，所能领悟的法则，远超她在仙域帝宫的亿万倍。
她完全可以……
以这方小院为根基，以“小雪”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然后，用从他这里“悟”到的无上伟力，于无形之中，拨乱反正，重塑仙域的秩序。
这才是真正的“无为而治”。
这才是，他教给她的，最高明的帝王之术。
当这个念头彻底成型，风华那因为燃烧本源而变得黯淡的道心，竟在瞬间重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甚至比以往更加通透圆融。
她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凤眸之中，第一次有了此生不换的温柔与眷恋。
从今往后，仙域的女帝死了。
活着的，只有林陌身边，那个叫小雪的凡人女子。
剑圣与丹皇并不知道女帝心中的惊天谋划。
他们只看到，女帝陛下的气息，在短短一瞬间，就从油尽灯枯恢复到了圆融无暇的境界，甚至……比之前更强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骇然。
只是在前辈身边待着，只是因为前辈一句关心的话……
女帝陛下的本源道伤，就这么痊愈了？
这……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了林陌的声音。
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清晰地落入院中三人耳中。
“小雪，快进来帮我看看火，我去找点红糖！”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呼唤，像一道温柔的惊雷，在风华、剑圣与丹皇的心湖中炸开。
风华身体一颤，从那足以颠覆仙域的宏大决策中瞬间抽离。
她抬起眼，望向那道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中的冰凰女帝彻底消散，只剩下名为“小雪”的凡间女子。
“哎，来了！”
她清脆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见的雀跃与欢喜。
那份刚刚在心中定下的、要用余生守护的决意，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朴素的行动。
她提起裙摆，快步跑向厨房，动作轻快，仿佛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妻子，去帮丈夫搭把手。
院子里，只剩下剑圣与丹皇，两个活化石般的人物，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前辈……在使唤女帝陛下烧火。
而女帝陛下……就这么应了。
还跑了过去。
这个认知，比刚才亲眼目睹禁忌主宰灰飞烟灭，还要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厨房门口挪了挪，伸长了脖子，像两个偷看禁忌画卷的学徒，既恐惧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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