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被他这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
筷子掉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脆。
“嗯，怎么了？是饭菜有什么问题嘛？”
林陌有些担心，这人看着就不太正常，千万不要在自己家里吃出毛病来。
“不……不是！”
幽冥殿主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屋子的大道神韵都吸入肺腑。
前辈这是在点拨我！
以最平凡的烟火气，冲击我修炼了亿万年的寂灭死亡大道。
这是破而后立。
这是向死而生！
何等伟岸的胸襟，何等通天的手段！
他颤抖着弯下腰，内心无比激动，捡起地上的筷子，那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拾取一件无上圣物。
“前辈赐宴，晚辈……受教了。”
他重新坐直，这一次，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始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眼前的“仙宴”。
每一口米饭，都是一次生命本源的洗礼。
每一口青菜，都让他的神魂对天地法则的理解更深一层。
每一口鸡汤，更是将他体内沉寂的死亡之气，硬生生融化，逼出了一缕纯粹无比的生机。
风华（小雪）在旁边看着，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仙域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忌巨头，那个以毁灭和杀戮为乐的幽冥殿主，此刻正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捧着一碗米饭，吃得双眼含泪，浑身道韵不受控制地沸腾。
这画面，比天地倾覆还要来得荒诞。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
对林陌来说，只是多招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对幽冥殿主而言，却是一场脱胎换骨的无上造化。
饭后，林陌收拾着碗筷，随口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山里夜路黑，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在柴房凑合一晚。”
幽冥殿主闻言，立刻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悟道状态中惊醒。
他猛地站起身。
走？
开什么玩笑！
这里是无上道场，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是大道真意的源头。
离开了这里，他去哪里寻找这等机缘？
“前辈！”
幽冥殿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噗通一声，竟再次跪倒在地。
林陌端着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碗给摔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怎么都有什么些大病？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晚辈斗胆，恳求前辈能收留晚辈！”
幽冥殿主抬起头，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坚定。
“留晚辈在前辈身边，哪怕是做个扫洒的仆役，晚辈也心甘情愿！”
他想明白了。
前辈隐居于此，化身凡人，体验红尘。
这便是前辈的修行方式。
自己若想追随前辈的脚步，就必须抛弃过往的一切身份与尊荣，同样化身凡人，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
扫地，便是最好的开始。
这庭院里的一尘一土，皆是大道所化。
扫地，不是扫地，是梳理道则，是涤荡心魔！
林陌彻底懵了。
“不是哥们……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农家，请不起仆人啊。”
“前辈无需支付任何报酬！”
幽冥殿主斩钉截铁地说道。
“能为前辈扫洒庭院，是晚辈亿万年都求不来的福分！”
林陌看着他那副“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架势，一个头两个大，无语住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小雪。
风华内心早已翻江倒海，面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哪里敢干涉林陌的任何决定。
“哎，行吧行吧，你先起来。”
林陌叹了口气，只当是遇到了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怪人。
“院子是有点乱，你要是真想干活，那边的扫帚你先拿去用吧。”
反正多个免费的劳动力，好像也不亏。
“多谢前辈成全！”
幽冥殿主闻言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墙角的扫帚。
那是一把林陌用后山竹子随手扎成的扫帚，有些地方还带着毛刺。
可在幽冥殿主的眼中，这把扫帚的每一根竹枝，都烙印着开天辟地之初的符文，其上流转的，是返璞归真的大道气韵。
这是一件……足以扫平诸天万界的无上灵宝！
他伸出双手，无比郑重地握住了扫帚柄。
下一刻，他挥动了扫帚。
“哗啦——”
落叶被卷起。
但在他的神念感知中，随着扫帚的挥动，整个小院的大道法则都在随之共鸣。
他扫起的不是落叶，而是飘荡在天地间的“大道尘埃”。
每一次挥动，都是一次对法则的梳理。
每一次弯腰，都是一次对大道的朝圣。
他逐渐沉浸其中，手中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涩，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自然。
他仿佛领悟了什么。
所谓大道，并非一定要高高在上，毁天灭地。
将庭院的每一粒尘埃，都归于其应在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种秩序。
一种……名为“洁净”的道！
屋内，风华透过窗户，呆呆地看着院中那个曾经让她无比忌惮的身影。
昔日的宿敌，仙域的禁忌，此刻正拿着一把破扫帚，在月光下无比认真地扫着地。
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过往的残忍与寂灭，而是一种近乎于痴迷的虔诚。
风华的心中五味杂陈。
有荒诞，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连幽冥殿主这样的存在，在林陌的面前，都只能沦为一个扫地的仆役。
这个看似普通的农家小院，究竟是何等恐怖的龙潭虎穴。
而自己能留在他身边，又是何等的幸运。
她看向厨房里正在哼着什么鸡尼太美的不知名小曲洗碗的林陌，眼中的光芒，愈发柔和。
自此，大道农场，除了一个负责做饭的失忆女帝，又多了一位身份神秘的“扫地僧”。
幽冥殿主的存在，将会在未来的仙域掀起何等惊涛骇浪，无人知晓。
而他与女帝之间的旧怨，又将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如何化解，也成了一个新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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