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钢厂球场的热度，因为冯海这尊大神的回归，持续飙升，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躁动和对传奇的崇拜。
庞观站在场边，刚才冯海那些神乎其技的表演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胸腔里那团名为挑战的火焰烧得正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冯海这边一拨人打累了，下场喝水休息。
另一拨跃跃欲试的年轻人立刻补上，但人数不够，还差一个。
庞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和紧张，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
“哥几个！放开抡吧！”
冯海正仰头灌水，闻言放下水瓶，抹了把嘴上的水渍，那双锐利的鹰眼上下扫了庞观一圈。他认出了这个昨天刚在老钢厂打出点名堂、眼神里燃烧着战意的高个子少年。
冯海咧嘴一笑，像老猫看到了新来的小耗子。
“来吧小伙子，让我检验检验你有几斤几两。”
庞观只觉得心跳更快了，肾上腺素在飙升。
他迅速站到冯海对面，眼神紧紧锁定这位乌当区三届野球王。
庞观这边一个队友先拿到球，立刻就想传给看起来最有冲劲的庞观。
冯海像是早有预料，脚步看似随意地一卡，就轻松地切断了大半条传球路线。
队友无奈，只能自己运了两步，在干扰下仓促出手。
结果打铁！
球弹得不高，冯海看似离得远，却像装了弹簧一样猛然蹿起，在几个比他高的人头顶轻松摘下了篮板！
“防守！落位！”
庞观大喊，迅速回防，死死盯住自己负责的冯海。
冯海不紧不慢地运球过半场，那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完全看不出进攻欲望。庞观张开双臂，压低重心，眼神锐利，全身肌肉紧绷，准备迎接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就在庞观重心前移的瞬间！冯海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体前变向接顺步突破！但启动的速度快得惊人，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好卡在庞观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节点。
“卧槽！一步过？！”场边有人惊呼。
冯海突破后，面对补防，一个轻巧的击地传球，从人缝里精准地塞给了空切的队友，轻松上篮得分。
庞观的脸瞬间涨红了，是羞臊，也是不服。
他咬咬牙，跑向前场，准备进攻。
轮到庞观这边进攻。
庞观在三分线外接到球，面对冯海的防守。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用自己最拿手的方式，速度和身体，试图用爆发力强突冯海！
然而，冯海像根老油条一样，只是侧着身子，用强壮的上肢和精准的脚步，不断给庞观施加身体对抗，干扰他的运球节奏，把他往边线和陷阱区域驱赶。
庞观感觉自己像撞进了一张充满弹性的网，有力使不出，节奏被带得稀碎。
眼看进攻时间快到了，他心一横，在冯海严密的贴防下，强行拔起后仰跳投。
砰！
篮球砸在篮筐前沿，高高弹起。
冯海甚至都没跳，只是卡好位置，轻松摘下了这个打铁篮板。
“别急啊小伙子！”冯海一边运球推进，一边笑着摇头，“打球靠脑子，不是靠莽，你这节奏，稀碎得跟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拼图似的。”
庞观：“……”
他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成了冯海的教学局和庞观的受难日。
庞观想突破，冯海总能预判他的路线，提前卡位，用经验和身体把他防得怀疑人生。
庞观好不容易接到球想投篮，冯海的防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出手极其别扭，命中率惨不忍睹。
反观冯海，进攻端闲庭信步，用节奏和假动作把庞观耍得团团转。
比分差距迅速拉大。
庞观这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士气低落。
庞观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无措。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技巧在冯海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终于！一场惨烈的屠杀终于结束。
庞观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冯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戏谑笑容收敛了一些，却是多了几分认真。
“小子，身体素质不错，跑跳挺好。”冯海指了指庞观，“骨架是块好料子。”
庞观刚升起一丝希望，冯海话锋一转，毫不留情：“但是，技术太糙了！糙得能当砂纸用！运球看着唬人，一上强度就丢！投篮？纯看天吃饭！防守？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那儿，全靠本能，意识约等于零！”
“想打得好，光有身体不够，得动这儿！”冯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技术得磨，意识得练，节奏得控！野路子，也得有章法！”
说完，冯海不再看他，招呼着自己那拨兄弟：“走了走了，吃饭去！饿死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离开了球场。
庞观没有多大的挫败感，反而一身轻松。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举个栗子。
你能打赢一个民间篮球高手，但你能打赢一个职业高手吗？你能打赢一个职业高手，但你能打赢CBA球员吗？那NBA球员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
此时庞观也没注意到，在刚才围观的喧嚣人群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环卫工马甲的牛二喜，正痴痴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而在他旁边，小陀螺吴三多则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一边看一边摇头晃脑地点评：“啧，海哥还是你海哥！这防守，这传球，这节奏！降维打击啊！观哥这回算是踢到钛合金钢板了！不过也好，让观哥清醒清醒，知道啥叫天外有天，人外有老六！”
人潮渐渐散去，老钢厂球场恢复了平日的空旷。
庞观、吴三多和刚打扫完卫生的牛二喜三人，并排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
每人手里拿着一瓶刚从旁边小卖部买的冰啤酒。
庞观仰头灌了一大口，脑子里有被点醒的清醒，更有一种想要变强的强烈渴望。
“嘶…爽！”
吴三多也灌了一口，舒服地哈了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哎，观哥，大牛，跟你们说个事儿，绝对内幕消息！”
庞观和牛二喜都看向他。
“我今儿听隔壁五金店的王大爷说，这老钢厂球场…快要没了！”
“啊？”庞观一愣，牛二喜也瞪大了牛眼。
“要重建了！”吴三多一脸笃定，“听说要搞什么大棚篮球场，塑胶地面，新篮筐，还有灯光！”
“那不是挺好？”庞观不解。
“好是好，”吴三多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你们猜，是谁要拆了它，又重建它？”
“谁啊？”庞观下意识地问。
吴三多用啤酒瓶指了指冯海他们离开的方向，吐出两个字。
“冯海！”
“他？”庞观彻底惊讶了。
“对啊！听说他这些年在外头打球赚了钱，现在想回来做点事！”吴三多咂咂嘴，“王大爷说，海哥觉得这老球场承载了太多回忆，但太破了，安全隐患也多。他打算推了重建，弄个更好的，算是回馈街坊？给自己留个念想？”
昏黄的灯光下，庞观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水泥地。
这里也是他篮球梦起飞的地方，是他结识吴三多和击败林伟的地方，也是今天他被冯海狠狠教育的地方，它破旧，却充满了活力和故事。
而现在，它要被拆掉了。
拆掉它的人，是刚刚在这里给他上了一课的野球王冯海。
庞观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泡沫在嘴里炸开，带着一丝苦涩，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新生的味道。
他看着这片即将迎来黄昏的球场，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也许，拆掉旧的，是为了迎接更好的？
也许，冯海的重建，也意味着他庞观需要打破旧的自己，迎来一次彻底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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