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头疼像是有一群小锤子在脑子里敲打。
那种感觉，想必醉过的兄弟都懂。
庞观挣扎着从破球场冰冷的水泥地上醒来，晨光熹微，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啤酒和花生米混合的微醺气息。
吴三多四仰八叉地躺在旁边，打着小呼噜。
牛二喜则蜷缩在歪脖子篮架下，抱着个空啤酒罐，睡得正香。
还好是大夏天！不然在这破球场睡上这么一夜，又是酒醉的情况下，第二天肯定有人开席。
庞观轻轻踢了踢吴三多：
“三多！醒醒，天亮了。”
又拍了拍牛二喜宽厚的肩膀：“大牛！起来了，该上班了。”
吴三多骂骂咧咧地揉着太阳穴回家补觉，牛二喜则憨憨地告别，赶着去扫他的大街。
庞观独自一人，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朝着秋岚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打开家门，一股温暖的、带着食物香气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驱散了清晨的微凉和身上的颓废。
秋岚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
“小观？回来啦？昨晚…没回来睡吗？”
她的目光落在庞观身上，看到他皱巴巴的衣服、凌乱的头发、眼底的乌青和身上淡淡的酒气，秀眉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担忧。
“嗯，跟三多大牛聊得晚了点，就在外面凑合了一宿。”
庞观含糊其辞，心虚的不敢看秋岚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更多端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干瘪的口袋，那点仅存的零钱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秋岚的目光在他摸口袋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快去洗个澡吧，一身汗味酒气的，洗完出来吃早饭！”
庞观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比平时丰盛许多：
一大盘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一盘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一碗飘着油花的排骨汤，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岚姨，今天…怎么做这么多？”
庞观有些惊讶，这还只是早饭，虽然已经十点了。
秋岚解下围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似乎能穿透人心：
“看你最近练球辛苦，人都瘦了，多吃点补补，年轻人，消耗大。”她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补充道，“钱…该花就花，别太省着，身体最重要，不够了…跟岚姨说啊。”
庞观的心猛地一颤。
岚姨一定是猜到了什么…猜到他钱花光了，猜到他可能遇到了难处，但她没有追问，也没有责备。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庞观埋头猛吃，秋岚则安静地吃着，偶尔给他夹菜。
气氛微妙，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和理解。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带着慵懒的暖意。
庞观心里憋着一股劲，他需要发泄出来，他需要用汗水来冲刷掉所有的负面情绪。
“岚姨，我出去练会儿球。”
穿好球衣，拿上篮球，庞观和恬静怡人的秋岚打了声招呼。
“去吧，注意安全，别太晚。”秋岚点点头，开始刷碗。
庞观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废弃小公园球场。
空无一人，只有那个被牛二喜扣歪的篮筐依旧倔强地歪着脖子，仿佛还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他拿出篮球，没有热身，没有技巧练习，直接开始了疯狂的投篮！
“砰！”“砰！”“砰！”
他不知道自己投了多少次，只知道手臂越来越酸，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像着了火。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他才抱着球，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脖颈淌下，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小观……”
庞观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
只见秋岚不知何时来到了球场边，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岚姨？您怎么来了？”庞观直起身，喘着气问道。
秋岚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被汗水彻底浸透的背心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心疼，“练球也要注意分寸啊，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可别垮了啊？”
她走到庞观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条干净柔软的毛巾递了过去：“快擦擦汗，小心着凉。”
庞观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毛巾。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毛巾的瞬间，秋岚的手也往前递了递，两人的指尖在温热的空气中，轻轻地、几乎是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
那一刹那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
秋岚的手指纤细、微凉，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
庞观的手指则因为长时间抓握篮球和用力而有些粗糙、滚烫。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烫到一般，动作同时僵住！
秋岚脸上的表情明显慌乱了一下，递毛巾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像受惊的蝴蝶般迅速蜷缩收回，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波澜。
看着庞观起伏的胸肌，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耳根。
秋岚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碎花裙，看着很人妻。
呃不！是很小家碧玉！
庞观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而汗水正顺着鼓胀的肱二头肌往下流淌，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而刚才岚姨的指尖，似乎不小心也滑过了那里…
他感觉脸颊发烫，甚至不敢去看秋岚的眼睛，只能慌乱地一把抓过毛巾，胡乱地往脸上、脖子上擦去，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
“谢谢岚姨…您今天真好看！这碎花裙真适合您！”
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又暧昧的沉默。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光影晃动，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微妙气氛而悸动。
秋岚稍稍退后一步，双手无意识地交叠在小腹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比平时更轻了一些。
“擦干净就…就早点回去吧，别练太狠了！”
说完，她没等庞观回应，便转身离开了这片破败的球场，只留下一个优雅又带着一丝慌乱的背影。
庞观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条带着淡淡馨香的毛巾，毛巾上似乎还残留着秋岚指尖的温度，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刚才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发烫。
输球的憋屈，输钱的窘迫，宿醉的头痛。
在这一刻。
似乎都被这指尖一触带来的心悸和燥热冲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扰人心绪的小情绪。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少年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圈无法平静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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