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推土机林伟

小卖铺里。

吴三多豪气地拍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买了两瓶最便宜的冰镇矿泉水，一瓶塞给庞观，一瓶自己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爽！”吴三多满足地哈了口气，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观哥，你是真猛！那第一步，跟装了弹簧似的！背打那几下，啧啧，我在后面感觉像撞墙！以后跟你混了！”

他一边走回球场，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庞观刚才的动作。

眼神里全是崇拜。

庞观喝了口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他笑了笑：“你也不差，速度很快，就是对抗和经验差点。”

“那必须的！我吴三多，人称‘老钢厂小陀螺’，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字！”吴三多挺起并不厚实的胸膛，随即又嘿嘿一笑，“当然，跟观哥你这‘推土机’加‘闪电侠’合体的没法比！”

两人说笑着推开吱呀作响的铁丝网门，重新踏入被钠灯光芒笼罩的老钢厂球场。

左边的半场依旧空着，而右边那个篮筐下的喧嚣，却比他们离开时更加沸反盈天，几乎要掀翻这简陋的顶棚。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粗野的吼叫。

“防住他！妈的，顶住啊！”

“草！推人了！裁判！眼瞎啊？”

“少特么废话！球进了就是硬道理！”

混乱的声浪中心，是一个如同移动肉山般的身影——林伟。

他身高接近两米，体重目测超过两百斤，穿着一件紧绷绷的黑色背心，裸露出的胳膊和大腿上肌肉虬结，油光发亮，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此刻。

他正背对着篮筐，像一头真正的人形推土机，用那宽厚如门板的后背和硕大的屁股，死死地卡住身后两个试图包夹防守的对手。

那两个防守者，一个精瘦，一个壮实，但此刻在林伟绝对的力量碾压下，脸都憋成了紫茄子。

双脚在地上徒劳地蹬着，被顶得连连后退，鞋底摩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却根本无法撼动林伟分毫！

“给老子滚开！”

林伟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猛地发力向后一坐！

“哎哟！”

“我操！”

两个防守者如同被重型卡车撞上，惨叫着踉跄着向后跌开，瞬间失去了防守位置。

林伟甚至不需要看篮筐，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碾压性的身体优势，一个极其蛮横的原地转身，无视任何防守动作，高高跃起，将球狠狠地砸向篮筐！

“哐当！”一声巨响！

篮球被粗暴地塞进篮筐，力量之大，让整个锈迹斑斑的篮架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嘟……！”

一个充当临时裁判的光头汉子吹响了哨子，指向林伟，“进球有效！加罚一球！防守阻挡犯规！”

“伟哥牛逼！”

“推土机无敌！”

场边几个同样穿着随意、流里流气的青年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和口哨声。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瘦得像麻杆的青年尤其激动，

正是林伟的小弟李小坏。

他跳着脚，指着被撞倒在地、揉着胸口龇牙咧嘴的两个对手，尖着嗓子叫嚣：“菜！真他妈菜！就这水平也敢跟我们伟哥玩？回家吃奶去吧！有钱没地方使是吧？赶紧掏钱！别磨叽！”

林伟稳稳地站在罚球线上，接过光头裁判扔过来的球。

他脸上没有丝毫进球后的兴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倨傲。

他环视着被他撞翻在地的对手和周围敢怒不敢言的围观者，眼神像在看一群蝼蚁。

“妈的，跟你们打球，真他妈掉价。”林伟瓮声瓮气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飞溅，“一点对抗都没有，软蛋！”

他随意地将球往篮筐一扔，球砸在篮筐前沿弹飞，他看都懒得看，转身就朝场边走去。

李小坏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上去，递上水和毛巾，嘴里还在不依不饶：

“伟哥威武！这帮孙子，输钱还输不起！就他们那三脚猫功夫，给伟哥提鞋都不配！”

林伟接过水，咕咚灌了几口，用毛巾胡乱擦着脖子上瀑布般的汗水。

他瞥了一眼垂头丧气掏钱的那几个输家，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

李小坏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猥琐下流的笑容：“伟哥，今晚手气旺，赢了不少！待会儿收了钱，咱去‘夜来香’快活快活？听说新来了个8号技师，那小手，啧啧，又白又嫩，手法贼带劲！保管给伟哥您按得舒舒服服，去去火！”

林伟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带着浓重欲望的狞笑，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李小坏瘦弱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还是你小子懂事儿！行，收了钱，叫上兄弟们，今晚伟哥请客！8号？嘿嘿，老子倒要看看有多嫩！”

污言秽语伴随着猥琐的笑声，在球场一角肆无忌惮地回荡，与篮球运动本身的热血和纯粹格格不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低俗气息。

庞观和吴三多正好走到左边半场边缘。

林伟那粗鄙的对话清晰地钻入耳中。

庞观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如同一座肉山般、浑身散发着暴戾和低俗气息的林伟，还有他身边那个一脸谄媚、尖嘴猴腮的李小坏。

这种靠蛮力碾压、赌钱、还满嘴下流话的家伙。

简直是对篮球的一种亵渎。

“呸！什么东西！”

吴三多也听到了，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朝着林伟的方向啐了一口，压低声音对庞观说，“观哥，看见没？那就是林伟，外号‘推土机’，旁边那个马屁精是李小坏。仗着块头大，在老钢厂这一片横着走，打球脏得很，就靠身体硬吃，还爱赌球，赢了钱就满嘴喷粪！大家伙都烦他，但没人敢惹。”

庞观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从小打球，信奉的是技巧、配合和体育精神，对这种纯粹依靠身体暴力、将篮球与低俗挂钩的行为，有着本能的排斥。

就在这时，右边半场似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林伟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胜利和对8号技师的遐想中，有些心不在焉，李小坏把球传给他时，力量稍大了一些。

林伟注意力不集中，接球脱手！

那橘红色的篮球，带着旋转，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朝着左边半场、庞观和吴三多所在的方向滚了过来。

啪嗒…啪嗒…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那个滚动的篮球移动。

篮球不偏不倚，稳稳地滚到了庞观穿着篮球鞋的脚边，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鞋尖，停了下来。

喧闹的球场，在这一刹那，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李小坏顺着篮球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庞观那明显比自己高壮不少的身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仗着林伟在旁，还是习惯性地尖声叫道：

“喂！那边的小子！愣着干嘛？把球扔过来！没长眼睛啊？”

庞观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林伟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又扫了一眼叫嚣的李小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