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顿了顿,看着张松渐渐明悟的眼神,继续道:
“张兄江湖经验老道,识人辨色的本事远胜常人,更熟悉那些三教九流的门道,若有生面孔入村,或是村中有人行为异常,你只需要来这里告诉我便可以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张松僵硬的肩膀,“事成之后,我也可为你在冥界讨一份差事。”
“道兄此言当真!”
张松立即激动起来,冥使的强大他已经领教过了,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自然是真的。”
陆回笃定的说道:“张兄这等人才,正是我们缺少的,只不过……”
陆回迟疑了一会,“只不过什么?”张松急忙追问道。
“张兄你寸功未立,我如何敢向上面提议呢?你说是吧。”陆回故作为难的说道。
“不过张兄放心,只要你帮我收服这邪魔,我定帮你入职冥界!”
陆回拍着胸脯说保证,内心却是说道:“冥界就我一个人,能不包过吗?”
看着张松脸上的纠结,陆回并没有催促,他知道张松一定会答应的。
无论是冥使在今生的地位,还是下辈子的去处,都是张松拒绝不了的。
“干了!”张松猛地一咬牙,脸上那份谄媚和惶恐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和几分市侩的精明。
“陆道兄…不,陆大人!您放心!这事包在小人身上!不就是盯梢吗?小人干这个在行!保管把那邪魔的狗腿子揪出来!”
他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精光:“小人这就去找老村长,就说…就说您闭关请示冥君,需要村中绝对安静,让村民无事莫要靠近您这院子,也尽量减少外出。”
“再让村长安排几个机灵可靠的后生,在村口和几条小路放哨,一有生人靠近,立刻报告给我。”
“我呢,就装作帮您护法,在村里四处转转,特别是那些容易藏人的犄角旮旯、村外林子的边缘,重点盯着那些游手好闲、或者最近行为反常的家伙!”
“很好。”
陆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张松果然上道,这安排也符合他的预期。
“记住,只观察,记录,莫要打草惊蛇,更不可擅自行动,若有无法判断的危险,立刻退回此处,我自有感应。”
“明白!小人晓得!”张松用力点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那…小人这就去办?”
“去吧。”
陆回挥了挥手,示意张松出去。
而早在林秀娘进入轮回时,远在西南群山深处,某个被浓郁尸气笼罩的阴森洞窟内,一双惨绿色的眼睛猛地睁开,充满了暴怒与惊疑!
“印记…被抹除了?是谁?竟敢毁我阴煞尸兵的根基!”
凄厉的咆哮声在阴森洞窟中炸响,震得岩壁簌簌落下尘土。
那双惨绿色的眼睛在浓郁的尸气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怨毒火焰,他叫宁思博是修炼了《阴尸诀》的叛门修士。
“我的筑基之基!!!”
宁思博枯槁如鬼爪的手猛地拍在身下由无数枯骨堆砌的王座上,坚硬的骨头瞬间化为齑粉。
一股狂暴、污秽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洞窟内悬挂的、尚在滴着尸油的长明灯剧烈摇曳,光影在他扭曲狰狞的脸上疯狂跳动。
那具被抹除印记的阴煞尸兵,耗费了他多少心血!那是他精挑细选、用秘法培育了整整三年的核心“炉鼎”!其体内凝聚的尸煞阴元,是他冲击筑基期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为了它,他甘冒奇险深入凡俗,小心翼翼避开玄灵门的耳目,一点点收集材料,一点点喂养怨气……眼看再有两年半,这炉鼎便可大成,助他突破那梦寐以求的筑基瓶颈!
“三年!整整三年的心血!我筑基的唯一希望!”
宁思博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疯狂的绝望。
“是谁!是哪个不开眼的杂碎?我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的魂魄炼成灯油,永世灼烧!!”
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形在尸气中显得异常高大可怖,周身逸散的阴寒气息让洞窟角落几只啃食腐肉的老鼠瞬间僵毙。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胸中翻腾,恨不得立刻冲出洞窟,将那毁他道途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将其所在的村庄化为一片尸山血海!
但他不能!
他是叛徒,是修炼了禁忌邪功、残杀同门的宗门必诛之人!
玄灵门执法堂的“追魂引”如同跗骨之蛆,只要他胆敢在灵气稍显充裕之地全力施展功法,或者靠近任何仙道据点,立刻就会被感应锁定。
这西南边陲的凡俗之地灵气稀薄如尘,是他唯一的藏身之所,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他逃到这里,就是看中了此地天高皇帝远,仙踪难觅。
他只能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小心翼翼地活动,用凡人的血肉和魂魄作为自己修炼的资粮,慢慢地积攒力量,不敢有丝毫大动作。
每一次汲取尸气、炼制尸兵,都必须慎之又慎,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唯恐引来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不能去…现在还不能去…”
宁思博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粘稠发黑的污血,但他却浑然不觉,剧烈的憎恨与现实的冰冷枷锁在他体内疯狂撕扯,让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直接杀过去?痛快是痛快了。
但且不说那毁他炉鼎之人实力深浅不明,单是全力出手引发的灵力波动,就必然会惊动玄灵门那些嗅觉灵敏的猎犬!
届时,别说报仇,他自己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执法堂长老的飞剑,绝对比任何凡人的报复来得更快、更致命!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玄灵门该死!毁我炉鼎的杂碎更该死!”
宁思博在洞窟中疯狂踱步,如同困在笼中的凶兽。
他眼中绿芒闪烁不定,充满了极致的暴戾和被现实压迫的憋屈与无奈。
筑基的希望被硬生生掐灭,滔天的仇恨却无法立刻宣泄,这种煎熬比凌迟更甚!
“冷静…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污浊的空气,试图压下沸腾的杀意。
“不能硬来…那就…暗中来!”
一只漆黑的乌鸦带着他愤怒从阴森的洞中飞出。
…………
堂屋的木门被张松从外面小心翼翼地合上,陆回原地盘膝坐下,悄然运转轮回珠的至高功法——九幽轮转经!
这是轮回珠赋予他的核心传承,一部直指幽冥本源、执掌生死轮回的无上法门!其修炼方式迥异于世间常见的吐纳灵气之法!
原本陆回身体留不住的灵气在此刻不再向外逃窜,却也没有留在他的体内,而是在他体内滞留短暂时间后,又消失进入了轮回珠内的冥界,化作一缕缕幽冥之气。
陆回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纯粹的通道和转化器。
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并非依靠积累这些幽冥之气,而是依赖于冥界的壮大与反哺!
九幽轮转经不修自身,而修世界!
随着源源不断的幽冥之气涌入,那片初生的冥界,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惊人蜕变!
那条原本虚幻、缥缈的灰白色河流,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晰、厚重,河面拓宽,灰白色的河水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流淌间发出低沉如呜咽的声响。
在陆回意念曾经宣告当有地狱的方位,深邃粘稠的黑暗剧烈翻腾,一片广袤无垠、布满嶙峋黑石与岩浆的荒芜大地雏形缓缓浮现,大地之上,隐约可见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铁笼轮廓……
而陆回识海中,一座巍峨、阴森的巨大门户虚影正在艰难地凝聚,门户紧闭,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成,布满了狰狞的鬼面浮雕。
大门上雕刻着散发着幽冥气息的文字——鬼门关!
在陆回心念的精准控制下,一部分的幽冥气息被强行拘束、压缩、锻造!它们疯狂旋转、凝聚,如同被投入无形的熔炉淬炼,最终在嗡鸣声中化作一道沉凝的实体。
那是一面令牌,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玄黑,非金非木,触之冰凉刺骨,令牌正面,两个由流动的冥火勾勒而成的古篆大字“——无常”赫然在目,笔画凌厉如刀锋,透着一股勾魂索命的肃杀之气!
翻至背面,景象更为骇人:一头形态扭曲、面目狰狞的恶鬼,被数条粗如儿臂的漆黑锁链贯穿琵琶骨、缠绕四肢,牢牢锁缚!
那锁链并非凡铁,其上符文隐现,仿佛有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在锁链表面挣扎沉浮。
恶鬼双眼空洞燃烧着惨绿的魂火,张开的巨口无声嘶吼,整个画面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仿佛随时会挣脱令牌的束缚,将胆敢亵渎者拖入无间地狱!
这是他答应张松的“无常令”,其中蕴含着轮回珠的部分权能,接引生灵轮转的幽冥大门,还有对灵魂有天然压制的幽冥锁链。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回能清晰的感受到冥界变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明白这是由于轮回信仰太过薄弱导致的,仅凭借青牛村的信仰,对于构建轮回来说,这些信仰简直是杯水车薪。
但陆回并不沮丧,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般成就已经让他满足了,等解决完青牛村的事,传播轮回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断涌入冥界的幽冥之气在陆回的指引下,再次返回他的身体,重新化作灵气在他体内存储下来。
炼气一层!
炼气二层!
……
炼气五层!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陆回的修行速度也慢了下来,不仅是冥界的扩张受到信仰的影响,他修行的速度同样受到了信仰的桎梏慢了下来。
陆回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身体变化,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得意。
三天从零开始到炼气五层,这修行速度也算得上个天才吧。
可不等陆回高兴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沾沾自喜,张松惊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不好啦,那…邪魔来了!”
陆回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终于来了吗?”
若是三天前,那邪魔过来,或许陆回就只能删号重练了,但现在,只怕这邪魔不够打!
陆回也不再犹豫推门而出,平静的看着张松说道:“在哪里,带我过去。”
“在那边。”
张松喘着粗气,手指向青牛村的西边,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青牛村附近侦查,就在刚刚,那邪魔的报复来了!
陆回拎起张松,体内灵气运转,随后整个人便凭空跃起,身形如鬼魅般在低空掠过,几个起落便已逼近村西。
尚未落地,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与尸体腐败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张松被这气味一冲,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村西的空地上,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四具死尸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站立着。
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尸斑,部分地方甚至开始溃烂流脓,浑浊的尸水顺着破烂的衣襟滴落。
黑狗哮天挡在四尸与惊慌失措的村民之间,它伏低身体,颈毛根根倒竖,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四爪深深扣入地面。
别看它在面对林秀娘时,蜷缩着不敢攻击,实际上这条黑狗已经触摸到了炼气的门槛,马上就能踏入炼气一层!
而那林秀娘是宁思博精心培养的阴煞尸兵,修为则是炼气六层,若非轮回珠的对鬼怪的压制作用,只怕陆回早就领了盒饭。
而如今这四具尸体散发的气息不过堪堪炼气一层,还不至于让它转身就跑。
几个胆大的村民手持锄头、柴刀,躲在远处屋角,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显然是被这恐怖的景象吓破了胆。
而在四具行尸身后,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静静伫立,兜帽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
陆回带着张松稳稳落地,将几乎瘫软的张松推到身后安全处,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全场,最终牢牢锁定在那个黑袍人身上。
“呜…汪!”
哮天看到陆回出现,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发出一声带着委屈和告状的吠叫,随即又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大人!就是他们!”
张松躲在陆回身后,声音发颤地指着黑袍人和四具行尸,“那穿黑衣服的…气息邪门得很!这些尸体是他带来的!”
陆回皱着眉没有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