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后山深处。
古木蔽日,藤蔓纠缠。
陈青玄盘坐青黑磐石,周身氤氲着肉眼难辨的星辉薄雾,丝丝缕缕没入体内。
不远处,火堆噼啪,林冰清翻烤着几只山鸡。
更外围的阴影里,金痕庞大的身躯伏地。
熔金般的眼睑半阖,每一次悠长呼吸,都隐隐牵动四周稀薄的灵气汇向它颈侧那道几乎消失的金痕。
它对烤鸡香气无动于衷,目光牢牢锁在磐石之上。
突然,金痕耳尖猛竖!
喉间滚出低沉的威胁闷响。
陈青玄双眼骤睁,眸底星芒一闪即逝。
密集的马蹄踏碎枯枝败叶,人声嘈杂,蛮横地撞破山林死寂。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姓陈的挖出来!”
“大人令!生见人,死见尸!”
“林家那丫头,一并带走!”
一队县衙皂隶,腰挎朴刀,簇拥着一名青袍焦黄面皮的官员,闯了进来。
差役头目眼毒,瞬间锁定火堆旁的林冰清和磐石上的陈青玄。
“找到了!”头目狞笑,抬手一指,“围死!”
七八个差役狼扑而上,尘土飞扬。
林冰清手一抖,烤鸡险些掉落,脸上血色尽褪。
青袍官员目光掠过狼藉火堆、惊惶女子,
最终钉在磐石上纹丝不动的陈青玄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陈青玄?”声音尖细,官腔十足。
陈青玄缓缓起身,动作沉凝,目光平静迎上:
“正是。周县尉大驾光临荒山,有何指教?”
他认出这是本县县尉,周姓。
“哼!”周县尉冷笑,“陈青玄!你可知罪?”
“哦?陈某山野闲人,何罪之有?”陈青玄语气淡漠。
“何罪?”
周县尉声调陡然拔高,
“其一,黑虎赌坊十七人,包含线人两名!未曾上报衙门,你全部击杀!并私吞脏银!”
他环视差役,底气陡增:
“其二!麻子脸失踪,最后见你!其住所打斗狼藉!你,杀人大嫌!”
林冰清气得浑身发颤:
“明明是麻子……”
“住口!”
周县尉厉喝打断,
“刁民之女,没你说话的份!人证物证确凿,容不得狡辩!”
他话锋一转,带着施舍:
“不过…念你年轻,许是一时糊涂。本官指你条明路。”
他朝身后一努嘴,差役展开卷宗:
“黑风岭匪患猖獗,劫掠商旅,县尊震怒!招募民勇剿匪!
签了这生死状,入山剿匪,将功折罪!
过往,本官可酌情…网开一面!”
他眯眼盯死陈青玄,语气淬冰:
“若是不从…哼!数罪并罚!抢劫、杀人,当斩!
再加一条…藐视官府,意图反叛!株连亲族!”
“反叛?”
陈青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缓缓踏前一步。
无声一步,围拢的差役心头猛跳,下意识勒紧缰绳,马匹惊嘶后退。
阴影里,金痕庞大的身躯无声立起,
熔金巨瞳死锁周县尉,
喉间低吼如闷雷滚动,
无形的凶煞之气弥漫,林间鸟雀噤若寒蝉。
周县尉脊背一寒,色厉内荏地吼:
“孽畜!你想作甚?!陈青玄,管好你的……”
“否则如何?”
陈青玄的声音不高,却仍冷咧无比,
“否则,再加一条‘纵兽行凶,意图谋反’?”
他目光扫过差役紧张的脸,最终落在周县尉焦黄的面皮上:
“周县尉,好官威。抢劫?杀人?反叛?帽子扣得倒快。”
“你!”
周县尉被那目光刺得恼羞成怒,马鞭直指陈青玄,
“放肆!拿下这狂徒!还有那女子!敢反抗,格杀勿论!”
“吼——!!!”
命令刚落,山崩地裂般的虎啸炸响!
金痕化作一道金色闪电,腥风扑面!
它并非扑向周县尉,而是直取他身旁那个正欲拔刀、手持卷宗的差役头目!
太快!
头目眼前金光暴闪,腥风灌口,刀未出鞘半寸!
一只覆盖淡金纹路的巨爪,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势,轰然拍落!
“噗——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差役头目连人带马,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惨叫都未及发出,上半身连同马头轰然爆开!
血肉、碎骨、甲胄残片、内脏浆液,呈扇形喷溅!
将周遭几个差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时间凝固。
差役们脸上的狞笑僵成极致恐惧。
浓稠腥臭的粘液糊了满脸,有人舔到唇边人血,
胃里翻江倒海,
几个吓得滚落马下,裤裆湿透,瘫软在地,牙齿磕得咯咯响。
要知道,刚刚被拍碎的可是刚刚步入三境的武者!
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周县尉魂飞魄散!
坐骑惊立,将他重重掀翻!
官帽滚落,发髻披散,狼狈不堪。
他惊恐地看着几步外那滩不成形的血肉泥浆,
又看向血泊中慢条斯理舔舐爪上血迹的金色巨虎。
那双熔金巨瞳冰冷地锁着他,如同看一块死肉。
“妖…妖怪!救命!!”
周县尉彻底崩溃,手脚并用向后爬,官袍沾满泥浆血污和碎肉。
金痕低吼,作势欲扑。
“金痕。”陈青玄淡淡开口。
巨虎立刻收势,温顺退回陈青玄身侧,
熔金眼瞳依旧死盯地上蠕动的周县尉,喉间滚动着威胁低鸣。
陈青玄走到失禁的周县尉面前,居高临下。
眼神平静无波,却比怒涛更慑人。
“周大人。”
声音不高,
“剿匪的生死状,我签了。”
他弯腰,从那滩血肉旁,捡起溅了几点猩红的卷宗和一支断头毛笔。
看也不看,笔锋凌厉,在落款处唰唰写下“陈青玄”三字,墨迹透纸,杀伐之气扑面。
他将卷宗,轻飘飘扔在周县尉面前。
“回去告诉县尊,”
陈青玄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黑风岭的匪,我陈青玄,剿了。”
他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差役,最终钉在周县尉因恐惧扭曲的脸上,一字一顿:
“至于你…和你背后的人,想玩‘官’字两张口?”
“洗干净脖子,等我回来。”
说完,不再看烂泥般的周县尉,
转身走向林冰清,语气瞬间温和:
“冰清,收拾,此地不宜久留。”
金痕低吼震慑,庞大身躯散发的血腥气压得幸存差役连滚爬的力气都无,只能瘫软发抖。
林间只剩周县尉惊恐的抽气,
和远处密林深处隐约传来的、更急促的马蹄声。
陈青玄脚步未停,带着林冰清和金痕,迅速没入更幽暗的密林。
虎啸余威,惊起满山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