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碱地的白霜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像撒了一地碎玻璃。
狩猎队的马蹄踩在盐壳上咔嚓作响,马六捂着胳膊上的伤口龇牙咧嘴:“这鬼地方连草都不长,那畜生能藏在哪?”
话音未落,雪刃突然对着前方的盐丘狂吠,狼崽脊背的鬃毛根根倒竖。
冯铁柱举起望远镜,镜头里的盐丘突然塌陷,露出十几个黑黢黢的洞口,紧接着传来令人牙酸的刨土声,盐粒像喷泉似的从地下溅起。
“是狼獾!”陈叔脸色骤变,端起猎枪连连后退,“戈壁铁爪就是这畜生!老辈说它们能刨开三尺岩石!”
话音刚落,一只篮球大小的灰褐色动物从洞里窜出,尖利的爪子在盐壳上划出火星,嘴边还挂着骆驼毛。
这东西头似熊身似獾,前爪竟有成人手掌那么大,指甲泛着幽蓝的寒光,正是传说中的“食驼怪”。
“砰!”
马六扣动扳机,子弹打在狼獾厚实的皮毛上竟被弹开。
那畜生吃痛怒吼,猛地扑向最近的队员,利爪瞬间撕开棉袄,带起一串血珠。
“结阵!”冯铁柱大喊着抽出猎刀,将雪刃护在身后,“赵技术员退后!”
他看着从各个洞口涌出的狼獾,数量竟有二十多只,密密麻麻的铁爪在盐地上织成死亡之网。
狼獾群的冲击力远超想象,领头的雄性獾体型格外庞大,一爪子就拍飞了队员的捕兽夹,坚硬的盐壳被刨出深深的沟壑。
有队员躲闪不及被扑倒,惨叫声里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让人心头发紧。
“用烟熏!”
冯铁柱突然想起《戈壁生存志》里的记载,狼獾最怕刺激性气味。
他立刻指挥队员点燃随身携带的梭梭柴,将浸了煤油的布条绑在长矛上制成火把,“往洞口方向逼!把它们赶回洞里!”
浓烟在盐碱地弥漫开来,呛得狼獾群躁动不安。
领头的雄獾却异常凶悍,顶着浓烟扑向冯铁柱,利爪几乎要划到他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雪刃如离弦之箭窜出,狠狠咬住雄獾的尾巴,狼崽的体重虽轻却咬合力惊人,硬生生拖住了它的动作。
“好小子!”
冯铁柱趁机翻滚躲开,反手将火把戳向雄獾的眼睛。
畜生惨叫着后退,雪刃却死死咬住不放,被拖拽着在盐地上滑行,爪尖在地面留下四道血痕。
队员们趁机组成火墙,将狼獾群逼向洞穴密集区。
马六忍着伤痛投掷捕兽夹,精准夹住一只逃窜的雌獾:“奶奶的!让你咬老子!”
他踩碎夹子上的机关,看着猎物在挣扎中逐渐瘫软。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一只狼獾被烟熏回洞穴深处。
冯铁柱指挥队员用石块封堵洞口,盐地上遍布着狼獾的尸体和血迹,队员们个个带伤,却没人敢松懈——这些畜生的挖洞能力极强,随时可能破洞而出。
“队长你看!”
赵技术员突然指着最大的洞穴,那里的盐层在震动,明显有东西在深处刨土。
他举着地质锤敲了敲洞壁,“这下面是空的!”
冯铁柱让队员们退后,点燃三捆浸油的梭梭柴扔进洞口。
浓烟刚灌入不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哀嚎,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等烟尘散尽,他带着雪刃进入探查,发现洞穴深处竟是个天然石室。
雪刃对着石室角落低吼,那里的石缝里卡着个生锈的铜盒。
赵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刨出来,盒身上的狼头纹已经被锈蚀大半,但仍能看出与崖洞木牌的纹路一致。
打开铜盒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里面铺着张残缺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路线直指祁连山黑风口,边缘还写着“饷银”二字。
“是失踪驼队的路线图!”赵技术员激动地手抖,“传说当年护送饷银的驼队就是在黑风口失踪,这地图肯定能解开谜团!”
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你看这符号,和你猎刀上的狼头完全吻合!”
雪刃突然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拖,石室深处传来隐约的刨土声,显然还有漏网的狼獾在活动。
“撤出去再研究。”冯铁柱将地图收好,看着队员们包扎伤口的身影,“这地方不安全。”
……
晨曦漫过盐湖边缘的盐晶,折射出刺目的白光。
冯铁柱蹲在湖边,指尖划过凝结的盐层,晶体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铜盒上“晋商票号”的朱红印记还在脑海里发烫,与《戈壁生存志》中“黑风口盐道,晋商常往来”的批注完美吻合。
“这盐能换多少布票?”
马六舔着干裂的嘴唇,上次沙暴中受的伤还缠着绷带,眼神却被湖面的银光勾得发亮。他手里攥着块粗盐,结晶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纹路。
“比布票金贵。”冯铁柱用匕首撬开盐块,断面雪白无瑕,“公社的药铺缺盐消毒,供销社的腌菜缸都空着,这盐能换咱们急需的东西。”
他想起母亲咳得直不起腰的样子,眼神变得锐利,“今天就开工提炼。”
狩猎队立刻行动起来。冯铁柱按照舅爷书上的法子,指挥队员用红柳枝编滤盐筐,在湖边挖灶台。雪刃蹲在高处警戒,狼崽的鼻尖不停抽动,警惕地盯着盐湖对岸的沙丘——那里曾是“食驼怪”出没的地带。
“柴火烧旺!”
冯铁柱将盐水倒进铁锅,火苗舔舐着锅底,蒸腾的水汽带着咸涩的味道。
他往沸水里撒了把梭梭柴灰,浑浊的盐水渐渐变得清澈:“老辈人说‘灰滤盐清’,这样提炼的盐不苦。”
马六蹲在旁边添柴,眼睛却不住瞟向赵技术员。
自从上次在獾穴挖出铜盒,这戴眼镜的技术员就总趁人不备研究路线图,夜里还偷偷往崖洞跑。
他拽了拽冯铁柱的衣角,压低声音:“那姓赵的不对劲。”
冯铁柱没抬头,用木棍搅动盐水:“怎么说?”
“昨晚我起夜,看见他在崖洞烧东西。”马六往柴堆里啐了口唾沫,“火堆里飘出这玩意儿。”他从怀里掏出片焦黑的木片,上面隐约能看见狼头纹的残迹,与崖洞发现的木牌材质相同。
铁锅突然“咕嘟”作响,浓白的盐花开始凝结。
冯铁柱用匕首将盐花刮到陶盘里,动作沉稳如常:“知道了,继续干活。”但他握着匕首的手悄悄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天后,第一窑粗盐出灶。
雪白的盐块码在骆驼背上,像堆起的银山。
冯铁柱带着队伍直奔公社,刚到供销社门口就被围住。
书记掂着盐块笑得合不拢嘴:“好家伙!这盐纯度比县里运的还好!”
当场批了条子,换给他们二十斤消炎药、十尺钢板,还有子弹。
“铁柱,这批货能让屯子过个好年了。”陈叔摸着崭新的钢板,这玩意儿能给狩猎队的捕兽夹加固,“供销社主任说,要是能长期供货,还能换拖拉机零件。”
回程路上,赵技术员突然策马追上冯铁柱,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冯队长,盐道附近肯定有晋商遗留的商栈,咱们要不要勘探一下?说不定能发现更重要的文物。”
冯铁柱勒住骆驼缰绳,雪刃突然对着技术员低吼。
狼崽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技术员的马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这异常的举动让气氛瞬间凝固,连驮盐的骆驼都不安地刨着蹄子。
“雪刃!”冯铁柱喝止狼崽,目光却紧锁技术员,“勘探得等开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物资送回屯子。”
他注意到技术员的帆布包鼓鼓囊囊,边角处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卷,像是地图的边角。
回到屯子已是深夜。
冯铁柱安排好守夜队员,独自来到祠堂。
祠堂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雪刃闪电般窜出去,很快叼回来个揉成团的纸团。
展开纸团的瞬间,冯铁柱瞳孔骤缩——上面是手绘的崖洞地形图,标注着几个从未发现的暗格,落款处有个模糊的印章,与铜盒上的晋商票号印记如出一辙。
纸页边缘还沾着些许灰烬,显然是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