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的这个决定对高沛云来说是雪中送炭,这让她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过问莲池县的案子,同时还可以有更大的自主权和建议权。
可这对关山定个人的权威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市纪委监委的领导想不通,关山定这个年轻人就能咽得下这口气?
高长河也想不通。
当市纪委那边就高沛云以关山定的助手的身份,暂留莲池县主持县纪委监委大局来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他这个市委书记当场就没反应过来。
但这是好事,高长河不会反对,隐蔽地表达了“尊重基层同志的意见”的意思之后,高长河关上门挠着头,他得推断出关山定的真实意图。
思来想去,高长河只能确定一件事。
这个关山定,他真不愧是刘汉臣看中的干部,他太懂得舍得的道理了。
高长河逐渐看出了关山定的想法,这小子就压根不想因为高沛云要去和他抢功劳而和她闹矛盾。
“不想也好,不敢也好,他不和小云对着干,排斥小云去立功,小云就只能密切配合他的工作,这是这个人的聪明之处。”高长河心道,“而且小云在县里,张波也好陈河也好,乃至于齐家父子在官场上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好,他们就不敢明着和关山定作对,这小子明显看懂了这个局势。”
可问题是,他关山定才多大点年纪,二十八岁的年轻干部,有几个人能做到“顾全大局放弃利益”的?
而且这可是政治利益!
“这个干部还是农村人?他比那些从小跟权力打交道的官二代,真正的官二代也差不了多少了!”高长河难免心里有些佩服。
当然,高兴也是真的高兴,毕竟自己的侄女有了这个资历,下一步就算不留在莲池县,就调到别的区县,那也能尽快以县委常委的高度真正进入地方权力的核心领域。
“可这个人真能做到明辨形势放弃一大批个人利益?我不信!”高长河担忧。
年轻人有几个不气盛?他关山定怎么就能做到利益被别人抢了一大半还能忍气吞声?
这可是一个敢单枪匹马去抓齐家父子的猛虎,他会不会明天就改变了主意?
高长河只是有此顾虑,张波和陈河,尤其陈河简直破口大骂。
得知高沛云留守莲池县,并且以统筹县纪委监委工作的身份真正掌握县纪委监委的全面整改和自查自省工作,陈河就更忍不住心口的那股怒气。
“这个关山定,他简直烂泥扶不上墙,他讨好高长河的侄女,就把自己的前途都放弃了?这个人,这个人间至不可理喻,简直不是个东西,我都替他丢人!”陈河在办公室里砸碎了水杯,毫不顾忌被别人听到地破口大骂。
联络员和几个副县长站在门外听着,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都很了解陈河,很清楚陈河这不是发怒,更不是嘲讽。
他是无能狂怒,他是被关山定这神来一笔给打蒙了。
谁能想到这关山定竟然能放弃独吞调查齐洪生齐小虎一案的功劳?
“其实我们都明白,这个关山定这一次玩的非常高明,他就想一个既有耐心又非常老道的老政客,表面上看着他似乎丢掉了独揽大功的天赐良机,可实际上,他利用高长河把我们都堵在了县纪委监委门外。”常务副县长哀叹,“这什么时候从地里冒出这么一头大头蒜?”
这头大头蒜,辣的他们嗓子火辣辣的。
陈河一把打开门,红着眼睛怒视着一群手下,过了几分钟才恶狠狠道:“老子就不信他关山定就那么厉害,就那么高明。让我们的人添把柴,让纪委的人迅速向高沛云靠近一下,我就不信他关山定看到这一幕会无动于衷。”
关山定何止是无动于衷,从明确让高沛云统筹县纪委监委的日常工作、负责联系市纪委监委并全权负责相关案件的材料设差工作后,关山定就没再管过。
他先是去腾出了一间小办公室,把自己的个人物品带了过去。
原本他适合其他人一起挤在格子间里办公的,现在他是市纪委机关党委副书记、临时负责县纪委监委日常全面工作,他必须搬到单独的办公室去。
这也有利于想向他靠拢的干部找他汇报工作。
这不,刚搬进去,办公室那个快退休的副主任就找上门来了。
关山定一边收拾卫生,一边从容不迫地交代办公室要从哪些方面开始配合高沛云的工作。
这方面他还是有能力的,毕竟在县纪委工作了两年,也负责过好几个案子,对这些程序性的工作他门儿清。
副主任赔笑道:“领导应该搬到大一点的办公室去。”
“我在纪检口的工作能力很一般,这我有自知之明。现在搬过去,将来还要再搬走,那会让新的领导比较尴尬,再说我看这里就很好嘛。”关山定笑道。
然后话锋一转质疑:“怎么,办公室的人到现在还不接受现实?”
副主任陡然打了个激灵,这小年轻这句话可恶毒的很!
他这是逼着他这个老办公室副主任下死手整顿办公室呢。
“难怪人家能年纪轻轻就是博士、几天后就是全市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之一,以前没发现,这个人玩权谋的手段不弱啊。”副主任心里哀叹。
关山定责令他带领办公室先展开内部整顿,这可不仅仅只是整顿办公室甚至县纪委监委。
他还在向高沛云甚至是高长河喊话,我让你,那不是我怕你,更不是我真没本事把县纪委监委管好。
所以你们该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一点高沛云心领神会,她明白关山定话里的意思。
该你拿的功劳我绝不拦着你抢占,但我好歹也是市委常委会上决定的县纪委监委临时负责人,你也不能把我完全踢出权力场吧?
“这个人绝了,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我会很长时间在他手底下干活,而且还逐渐不会再对他有意见。”高沛云在电话里跟高长河汇报说。
高长河一时间百味陈杂,又一次挠破了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