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心有不甘，费力转动脖子，试图回头看清是什么人对自己下手。
将一位普通人推入沉眠河，是赤裸裸的谋杀。
可在这种失重恐慌的状态下，别说在半空中调转身形，白哲连动动拇指都成了奢望。
扑通——
白哲坠入河中。
河水冰冷刺骨，寒气侵入白哲体内，他只觉连灵魂都在战栗。
“我要死了吗？”
关于沉眠河，此刻白哲才真正体会到它的恐怖，远在传闻之上。
黑色河水宛若粘液，紧紧贴附在白哲身上，也顺着鼻腔涌入白哲的肺部。
还没完。
起初白哲还能依靠着水性扑腾几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哲清晰地感知到，这河水竟在吞噬着自己的肉体，这一会工夫，左手食指都隐约露出了皮肉下的指骨。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绝不是寻常河水，但为何从未有人提起过沉眠河河水的特性？
可惜的是，无人能听到白哲内心的呐喊。
绝望中，白哲的身躯逐渐僵硬，四肢也沉重得厉害。
他开始向河底沉去。
河水逐渐漫过白哲的双眼，光线无法穿透这黑色河水，白哲所能见到的，只剩下一片漆黑混沌。
就在白哲心如死灰，做好将面临死亡的觉悟时，河面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只是隔着河水，略显沉闷：“跟着你果然是对的。放轻松，太紧张只会加速你沉底的速度，我马上就来救你！”
“赵老师？！”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赵长空的修长身影的轮廓在白哲脑海里浮现。
与赵长空的种种过往在脑海中浮现。
‘是走马灯吗？’
不对！
白哲意识模糊间，猛然惊醒。
只因他察觉到，自己停止了下坠，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强有力的手掌，在这手掌的托举下，白哲很快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白哲想试着回应，声带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皮也沉重得厉害。
赵长空单手怀抱着白哲，另一只手按在白哲的额头，查看起白哲的身体状态。
他的脸部肌肉逐渐僵硬，眉头皱成一团。
白哲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灵魂受损，血肉也被腐蚀，沉眠河河水不愧被称作普通人的毒药。”赵长空叹了口气，本打算去到医院，现在却是忽然停下脚步，“要是我出手再晚一点，都可以给你原地立碑了。”
如此严重的损伤，以第四特区医院的医疗水平，没有治愈的可能。
“我低估了沉眠河的威力，我这次冒失了。”
白哲陷入昏睡，可若是此刻他清醒过来，便能看清赵长空脸上懊悔的神情。
仅是救援来迟，赵长空铁定是不会露出这副神情的。
其中显然另有隐情。
……
“呼！！”冒着冷汗的白哲猛然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的那一刻，心底终于踏实了不少。
打量着周围熟悉的陈设，白哲这才确定，自己正身处学校的医务室内。
劫后余生，他有的全是活下来的庆幸。
毕竟若是有的选，没人会选择死亡。
坠河相关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拼凑，白哲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整场经历，从坠河到赵长空出手相救，宛若一场梦。
白哲掀开身上盖着的白布，便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惨状。
此刻不仅是食指指骨，几乎整条小臂都露出皮肉下的白骨，奇怪的是，虽能感受到疼痛，但却并无血液流出，甚至说，白哲还能主动操控身体变为白骨的部分。
白哲伸出右手去触碰白骨，触感却是软绵绵的，他这才惊觉，那河水只是让自己的血肉变得透明，并非直接将其腐蚀。
透明化的过程，还在持续蔓延。
“这…这是？！”白哲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的形象，下了床，连滚带爬地冲到一面镜子前，“我都离开河水了，为什么这过程还在持续？”
透明化还发生在他的胸膛和整条右腿。
咔嗒。
医务室门锁被拧开，却又以极快的速度“砰”的一声关闭，还伴着几声“啊！——”的惊呼。
白哲寻声回头望去，迎面撞上一脸姨母笑的赵长空。
赵长空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咳嗽两声，上前把衣物递到白哲面前：“你的有些同学也没选择进入兽域，听说你受伤了，缠着我要来看你，谁能想到你没穿衣服……”
先前的惊呼声不难辨别，有男有女。
瞬间，一抹绯红爬上白哲的脸颊。
“咳咳。”白哲强装镇定，手忙脚乱的接过衣服穿了起来，同时有些心虚的望向门口，毫无疑问，此刻他们都站在门外。
白哲穿好衣服，第一件事便是道谢。
“多谢老师救……”
“得了，别急着谢我。”赵长空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压低了声音，郑重道，“你还没完全活下来。”
“没完全活下来？”
这一句话，让白哲的大脑直接宕了机。
没活下来，那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存在，诈尸？
“是回光返照。”赵长空看出了白哲内心的疑惑，耐心解释道，“百草枯听说过吧，它与其它毒药不同，它给你后悔的时间，让你交代后事，却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一旦喝超剂量，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沉眠河水也是这样？”白哲收敛笑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岂不是说，我随时会死？”
“没错，当你浑身完全透明化，你就会变成一具无意识的白骨。”
赵长空搓着手掌，也不知告知白哲这残酷的真相，是对是错。
白哲额头上满是黑线，绝望道：“所以我还是注定要死？”
他还不想死。
他还有着太多牵挂。
“成为御兽师的关键因素之一，便是灵魂强度，很多人也是灵魂强度不过关，这才连进入兽域的考核都无法通过。”赵长空所说，是人尽皆知的常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换而言之，沉眠河水对御兽师没作用，便是御兽师的灵魂强度能抵御河水的侵蚀。”
白哲挠了挠头，赵长空还在卖关子。
他还是不能理解，赵长空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尤其是面对自己这个将死之人。
“想活下去吗？”
赵长空正对上白哲的目光。
白哲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若是有的选，他还不想死这么早。
“跟我来。”
赵长空推开门，向外走去，白哲则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见两人离去，白哲的朋友们也是紧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来到了中心广场。
白哲不明白，赵长空这么做意义何在。
“去兽域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赵长空摇摇头，像是为白哲感到惋惜，“你的灵魂强度异于常人，你比他们清醒的时间更多一分，这段时间内，若你能顺利成为御兽师，便有存活的可能。”
白哲注意到一个字眼，“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不一定能成功？”
赵长空艰难地点了点头：“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其他人连这一丝机会都没有，真说不出…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白哲沉默了。
钱要留给大哥治病。
他没有余钱。
“趁着学校的传送阵还未关闭，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赵长空凝视着不远处的传送阵，“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已了解你的困境，进兽域费用的事你不必操心，你只管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听见这话，白哲满眼难以置信的望着赵长空，鼻尖有些发酸。
或许是为了减轻白哲的心理压力，赵长空继续开口道：“这钱算借给你，若你能活下来，可要亲手还给我。”
白哲心中苦涩，鼻尖有些发酸。
“我会的。”
见白哲做出选择，赵长空内心深处也是长舒一口气。
他抬起手，在白哲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一定要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白哲“嗯”了一声。
随后，他鼓起勇气，慢步走向石阶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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