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焦灼地盯着陆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
陆招端起茶杯抿了口热水。
“王主任,这事儿牵涉甚广。”他语气沉稳,“我毕竟只是个社区卫生室的副主任,人微言轻,实在不敢乱出主意。”
这话在王建国意料之中。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更重了些:“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事儿确实棘手。”
“不过明天上午九点,区卫健委有个专题会议。”王建国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务必过来参会,多个人多份思路总是好的。”
陆招点头应下:“既然主任开口,我一定准时到。”
送走王建国,陆招站在窗边望着夜色,眉头微微蹙起。
区卫健委的烂摊子,他本不想掺和。可王建国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整理台账。
……
第二天上午九点,区卫健委会议室里。
长条会议桌旁,各部门负责人脸色凝重,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王建国坐在主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声音沙哑地开场。
“昨天的事大家都清楚了,现在省里市里都在盯着咱们。”
“今天召集大家,就是想听听具体的解决方案,谁有想法都可以说。”
话音刚落,医政科科长率先开口:“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安抚家属情绪,先把人劝回去再说。”
“至于记者那边,咱们买台新相机赔给他,再象征性赔偿点医药费,应该能息事宁人。”
“不行!”财务科科长立刻反驳,“家属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五十万赔偿,这钱谁出?”
“再说那记者是省城来的,听说在媒体圈很有分量,哪是赔台相机就能打发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方案提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没人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有人提议找信访局出面调解,有人说该请律师走法律程序,还有人建议干脆冷处理,等舆论自然平息。
王建国听着众人的争论,脸色越来越沉,手指重重拍在桌子上!
“都别吵了!这些办法要是管用,我还用得着开这个会?”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王建国的眼睛。
陆招坐在角落的位置,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众人的讨论。
在他看来,这事儿本就和卫生室无关,自己没必要出头惹麻烦。
可就在这时,王建国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期许:“小陆,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陆招一愣,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刚想摆手推辞,就听王建国继续说道:“上次你处理卫生室的烂摊子,手段就很利落。”
“年轻人脑子活,肯定有不一样的思路,别藏着掖着了。”
这番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招身上,有好奇,有质疑,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周明坐在斜对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显然等着看陆招出丑。
陆招心里暗自叹气,知道这下躲不过去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站起身:“各位领导,我只是个基层卫生室的工作人员,说错了还请多包涵。”
“依我看,被打的记者现在情绪肯定很激动,直接找他和解难度太大。”
“但记者有单位,他的报道方向、态度立场,很大程度上要听单位领导的意见。”
陆招顿了顿,语气笃定:“所以咱们不如换个思路,从他所属报社的领导入手。”
“只要能说服报社领导,让他们出面协调,事情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王建国眼前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这层!”
他看着陆招,眼里满是赞许:“果然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
周明却在一旁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陆主任说得轻巧,那可是省城的报社领导。”
“咱们区卫健委在人家眼里算什么?凭什么人家会听咱们的?”
“我看这主意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其他几个和周明交好的科室负责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省城的关系哪那么好找?”
“万一碰一鼻子灰,反而把事情闹得更大,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稳妥点好,别瞎折腾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争论,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各占一半。
陆招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看着众人:“办法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总比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强。”
王建国沉思片刻,用力一拍桌子:“我决定了,就按小陆说的办!”
“下午我亲自去省城,找那家报社的社长谈谈!”
周明脸色一沉,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建国冷冷的眼神制止了。
……
会议结束后,王建国特意叫住了陆招。
“小陆,今天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还在钻牛角尖呢。”他拍着陆招的肩膀,语气亲切,“晚上没事吧?到家里吃顿便饭。”
“朵朵这几天老念叨你,说想尝尝你做的药膳。”
领导亲自邀请,陆招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头:“能给朵朵做饭,是我的荣幸。”
王建国的家在市区的公务员小区,装修简洁大方,处处透着温馨。
朵朵一见到陆招,立刻像只小鸟似的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陆叔叔,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啦!”
“这是我画的画,送给你!”小姑娘献宝似的递过一张画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旁边写着“陆叔叔”三个字。
陆招接过画纸,心里暖暖的:“谢谢朵朵,画得真好看。”
“走,叔叔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茯苓糕。”
厨房里,陆招系着围裙忙碌起来,朵朵踮着脚尖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递个盘子递个碗,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王建国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晚饭时,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茯苓糕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王建国打开一瓶白酒,给陆招倒了满满一杯:“小陆,今天这事儿,我敬你一杯。”
“要是真能成,你就是咱们区卫健委的功臣。”
陆招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暖意:“王主任太客气了,我只是随口提了个建议。”
几杯酒下肚,陆招也有些上头,看着王建国眉宇间的愁绪,心里突然一动。
“王主任,关于找省城报社领导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王建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哦?你有门路?”
陆招笑了笑:“我认识一位朋友,她在省城有些人脉,或许能搭上线。”
“不过不敢打包票,只能说试试。”
王建国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好了!小陆,这事要是成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
晚上十点多,陆招才离开王建国家,带着几分酒意回到出租屋。
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暖黄的灯,沈念初正弯腰收拾着散落的文件。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灯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招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轻手轻脚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沈念初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喝酒了?”
“嗯,陪王主任喝了几杯。”陆招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酒气的沙哑。
两人相拥着站了一会儿,沈念初转过身:“今天你去区卫健委开会,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陆招叹了口气,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把下午开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沈念初静静听着,眼神里带着担忧:“你呀,总是爱操心这些事。”
“小心把自己卷进去。”
陆招握住她的手,心里的愧疚更浓了:“念初,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天晚上和刘诗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喝多了酒,醒来后发现对方在自己床上的经过。
沈念初听完,沉默了很久。
陆招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越来越紧张,生怕她会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沈念初才缓缓开口:“我就知道那天你不对劲。”
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带着几分凝重:“但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刘诗颖是刘建萍的妹妹,刘建萍一直对你怀恨在心。”
沈念初皱着眉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刚好用这种方式接近你,说不定是刘建萍设的圈套,想害你。”
陆招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几天一直很警惕。”
“可奇怪的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猜不透到底想干什么。”
沈念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要不要我想办法,用一些强力手段,让刘诗颖开口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