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动，王建国重重敲了敲讲台。
“安静！”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拨款缩减是客观事实，但我们不能因此降低服务质量。”
“基层医疗的根基是群众信任，只要把服务做好，就不愁没有出路。”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陆招身上，语气缓和下来。
“高塘岭第二卫生室的实践就很成功，陆招同志用三个月时间让濒临倒闭的卫生室扭亏为盈。”
“下面请陆招同志分享经验，大家认真听。”
陆招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襟，稳步走上讲台。
“各位前辈，我没有什么秘诀。”他微微鞠躬，声音清朗，“我们只是坚持‘服务为本’四个字。”
“第一，优化接诊流程，从挂号到取药全程引导，不让患者多跑冤枉路。”
“第二，建立健康档案，对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患者定期回访，提前干预病情。”
“第三，开展特色推拿理疗，价格公开透明，比市场价低三成。”
话音未落，后排就传来质疑声。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们连血压计都缺，怎么搞回访？”
“推拿理疗需要专业人才，我们卫生室就一个老医生，哪有这条件？”
陆招耐心回应：“条件是慢慢创造的，我们的推拿床是患者捐的，理疗手册是我熬夜整理的。”
“关键是有没有真心为群众办事的决心。”
他的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开始低头记录。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王主任！不好了！大门口……大门口出事了！”
王建国眉头瞬间拧紧：“慌什么？慢慢说！”
“区中心医院的患者家属带着记者来闹事！”主任急得满头大汗，“说医院治死了人，现在正跟门卫冲突呢！”
王建国脸色骤变，起身就往外走：“会议暂停，我去处理！”
陆招和几位医院院长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区卫健委大门口早已乱成一团。
十几个家属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草菅人命”“还我公道”等刺目字眼。
为首的中年男人抱着遗像，跪在台阶上嚎啕大哭，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我儿子才三十五啊！就这么被医院治死了！”男人捶胸顿足，哭声撕心裂肺。
“卫健委包庇医院，不给我们说法，我们就跪到天亮！”
几位记者扛着摄像机穿梭在人群中，镜头对准哭闹的家属和紧闭的大门。
两名门卫穿着制服，死死守在门口，额头上青筋暴起。
“领导都在开会，请你们先去接待室等候！”门卫队长耐着性子劝说。
“等候？等你们把证据销毁吗？”一个穿红衣的大妈冲上前，伸手就去拽门卫的衣领，“今天不叫王建国出来，我们就砸门了！”
推搡中，一位戴眼镜的男记者正举着相机拍摄，被情绪激动的门卫一把推开。
“不准拍！”年轻门卫怒吼着，挥手打掉了记者手中的相机。
“咔嚓”一声脆响，相机摔在水泥地上，镜头当场碎裂。
记者顿时急了，掏出手机就要录像：“你们敢暴力阻挠采访？我要曝光你们！”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挥了拳头，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记者被围在中间，眼镜被打飞，额头重重撞在门柱上，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染红了白衬衫。
“打人了！卫健委打人了！”家属们炸开了锅，纷纷上前推搡。
有人掏出手机录像，有人大喊着报警，场面彻底失控。
王建国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景象。
他又惊又怒，厉声喝道：“都住手！成何体统！”
可此刻的人群早已失去理智，直到警车呼啸而至，闪烁的警灯照亮了每个人狰狞的面孔，冲突才渐渐平息。
救护车很快赶来，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满脸是血的记者抬上担架，警笛声渐渐远去。
王建国看着满地狼藉的现场，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完了。
事情闹大了。
……
下午两点，市卫健委的电话准时打到办公室，听筒里传来主任严厉的斥责。
“建国！你们区到底怎么回事？记者被打都上热搜了！”
“省领导已经过问此事，限你两小时内提交详细报告！”
电话刚挂断，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接踵而至，语气更加严厉。
“王建国同志，你们这是严重损害政府公信力！”
“必须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三天内给社会一个交代！”
紧接着，市监察部也打来电话，明确表示将介入调查。
王建国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连续召集三次紧急会议，可参会人员要么低头沉默，要么互相推诿，始终拿不出解决方案。
“要不……把动手的门卫开除？”有人小声提议。
“开除就能平息舆论吗？现在网上都在骂我们官官相护！”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主任您引咎辞职吧？”
议论声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王建国烦躁地摆摆手。
“散会！”
……
傍晚时分，王建国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
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紧锁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
烟灰缸里很快堆起小山似的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爸爸，你怎么抽这么多烟？”
朵朵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小鼻子皱成一团。
王建国掐灭烟蒂，勉强挤出笑容：“爸爸遇到难题了。”
“很难很难的难题吗？”朵朵歪着脑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王建国叹了口气：“是啊，难到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可以问小陆哥哥呀！”朵朵眼睛一亮，小手拉着他的胳膊，“上次奶奶腿疼，医生都说治不好，小陆哥哥几下就推好了！”
王建国猛地坐直身子，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陆招！”
他拍着大腿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这小子脑子活，说不定真有办法！”
朵朵得意地扬起小脸：“我就知道小陆哥哥最厉害了！”
王建国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爸爸去找小陆哥哥，很快回来。”
……
夜色渐浓。
高塘岭社区第二卫生室的临时办公点依旧亮着灯。
陆招正在整理推拿理疗的台账，台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听到敲门声，他抬头喊道：“请进。”
门被推开，王建国快步走进来，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疲惫暴露了他的焦虑。
“小陆，你可得帮帮我！”他不等陆招开口，就急促地说道。
陆招放下笔，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王主任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王建国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现在市里、省里都在追责，三天内解决不了，我这主任就真的别当了。”
他看着陆招，眼神里满是期盼：“小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陆招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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