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手里拎着豆浆油条，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你们说，我先吃着。”
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诊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陆招。
陆招的目光落在赵磊身上，语气平静。
“赵医生，现在……是上班时间。”
赵磊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陆主任刚上任就立规矩？我在这儿干了十五年，从来都是这样。”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怎么，当了副主任，就忘了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还不让我老赵吃顿早餐了？”
陆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李香香说的“复杂”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不服气，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香香紧张地攥着衣角。
其他医生护士也低下头，不敢看两人的眼神。
赵磊迎着陆招的目光，毫不退让，甚至故意拿起油条咬了一大口，发出夸张的咀嚼声。
“赵医生，”陆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卫生室的规章制度，对所有人都有效。”
“包括我，也包括你。”
“如果你觉得这里的规矩不合理，可以向上级反映。”
“但只要你还在这里工作一天，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赵磊的脸色变了变，嘴里的油条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副主任竟然如此强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招看着他僵硬的表情，继续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把早餐收起来。”
“十分钟后，我们讨论一下优化推拿流程的方案，这需要你这位‘资深’医生的意见。”
“资深”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带着淡淡的嘲讽。
赵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悻悻地把早餐收进了抽屉。
陆招环视众人，语气恢复了平静：“好了，我们开始开会。”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诊室，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陆招知道，整顿人心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眼神坚定，心里清楚，只有把这摊浑水彻底澄清，才能真正实现爷爷的嘱托，让卫生室成为真正为老百姓服务的地方。
而陆招看着赵磊悻悻收早餐的模样，心里了然。
赵磊不是坏人。
只是作为卫生室资历最老的医生之一，突然要给一个刚来俩月的新人当手下，任谁心里都难免别扭。
“好了，先不说这个。”陆招语气缓和下来，“我们重申一下考勤制度。”
“从明天开始，早上八点准时打卡上班，迟到十分钟以上扣当日绩效。”
“每月全勤的，额外奖励三百块全勤奖。”
众人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陆招又拿出笔记本：“另外，我打算建立患者档案系统。”
“把社区里的慢性病患者、老年人信息都登记在册，定期回访。”
“下个月开始，每月举办一次义诊活动，走进社区服务。”
话音刚落，赵磊就在一旁嗤笑出声。
“陆主任这是新官上任，想搞点大动作啊？”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建立档案？举办义诊？”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平白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到时服务不到位，还得惹老百姓埋怨，何苦呢？”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是啊，咱们卫生室人手本来就不够……”
“以前张海在的时候，从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陆招等他们说完，才缓缓开口：“大家觉得辛苦，我理解。”
“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咱们卫生室生意越来越差？为什么张海要搞歪门邪道增加收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寥寥无几的患者：“因为老百姓不信任我们！”
“咱们把服务品质提上去，赢得大家的人心。”
“他们有个头疼脑热，自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高塘岭第二卫生室。”
“患者多了，收入上去了，奖金还会少吗？”
他加重语气：“只要好好干，奖金翻几倍都有可能！”
“翻几倍？”护士小王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地反问。
其他人也纷纷坐直了身子，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谁不想多赚钱？
只是以前张海把钱都揣进了自己腰包。
陆招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了底。
“我向大家保证，所有收入明细都会公开透明。”
“每月账目张贴在公示栏，谁拿了多少奖金，一目了然，绝没有暗箱操作。”
虽然还有人面带犹豫，但眼里的抵触已经淡了许多。
陆招知道，信任需要慢慢建立。
……
散会后。
李香香帮陆招把文件搬到新的主任办公室。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旧办公桌和两个铁皮柜，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主任，东西都放好了。”李香香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说。
李香香也挺懂规矩，现在上班时也不再喊陆哥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陆招叫住：“香香，你等一下。”
李香香愣了愣，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在卫生室待了一年多，对这里的情况比我熟悉。”陆招看着她，“你觉得……咱们卫生室要怎么发展才能好起来？”
李香香没想到陆招会问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我就是个小护士，也说不好。”
“但我来这一年多，卫生室确实死气沉沉的。”
“大家都在混日子，遇到事能躲就躲，没人真正关心患者……”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听不见。
陆招鼓励地看着她：“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得力助手，不用怕。”
李香香眼睛亮了亮，鼓起勇气说：“我觉得……咱们可以从服务入手。”
“上次我去市里一家火锅店吃饭，他们的服务特别好。”
“服务员全程笑脸相迎，有求必应，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看着陆招，认真地说：“我觉得卫生室也可以这样，让患者来了就像回家一样亲切。”
“这样大家肯定更愿意来咱们这儿看病！”
陆招赞许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提高服务质量，肯定要辛苦你们护士。”
“这样，你和其他护士商量一下，列个服务规范出来。”
“比如统一着装、微笑服务、主动询问病情这些细节。”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只要方案通过，你们护士的基本工资立刻上调，上调幅度不低于500，绝不会让你们白辛苦！”
李香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得脸颊通红：“真的吗？谢谢陆主任！”
“我这就去跟大家商量！”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陆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
两天后。
卫生室再次召开全体会议。
陆招把打印好的服务规范放在桌上。
“今天我们讨论建立服务型卫生室的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让患者来到这里，能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
“具体包括统一佩戴工牌、接诊时主动微笑、耐心解答疑问……”
他一条条念着，诊室里却鸦雀无声。
医生护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眉头都皱了起来。
陆招放下文件，早就猜到他们的心思。
“我知道大家担心工作量增加。”
“所以我决定，从这个月开始，每人每月增加六百块服务奖金。”
“加上之前承诺的全勤奖和绩效奖，算下来，大家的收入至少能翻一倍！”
“翻一倍？！”
这个数字像惊雷一样炸响，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陆主任，这是真的吗？”
“收入能翻一倍？那可比以前多太多了！”
诊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以前张海在的时候，奖金最多发几百块，还总是拖拖拉拉。
现在陆招不仅承诺公开账目，还直接把收入翻了一倍，谁能不高兴？
就在这时，赵磊缓缓站了起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推了推眼镜：“陆主任，恕我直言。”
“你搞这个服务型卫生室，是不是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他语气带着不满：“我们在这儿工作，本来就图个清闲安稳。”
“工资虽然不高，但不用操太多心。”
“现在你搞这些，不是逼着大家内卷吗？”
“就算工资增加了，每天累死累活的，那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有这个必要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热闹的诊室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人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默默点了点头。
是啊，虽然钱重要，但清闲自在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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