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招的声音在雷声中格外清晰,卫生室里鸦雀无声。
张海喉结滚动,强装镇定地拍桌子:“你少在这装神弄鬼!”
“文件白纸黑字,这是组织决定!”
刘建萍躲在张海身后,声音发颤却依旧嘴硬:“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影响我们上班!”
陆招扯了扯嘴角,没再争辩。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帆布包。
听诊器、银针盒、几本医学笔记……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
李香香红着眼圈递来纸巾:“陆哥,他们太过分了……”
陆招接过纸巾笑了笑:“没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以后照顾好自己,别总吃半根黄瓜减肥。”
李香香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重重点头。
陆招拎起帆布包,最后看了眼卫生室的门牌,转身走进瓢泼大雨中。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紧紧贴在后背。
可他脚步平稳,没有回头。
出租屋。
陆招把自己摔在床上,帆布包扔在角落发出闷响。
窗外雷声不断,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卫生室的画面。
张海得意的嘴脸,刘建萍阴狠的眼神,还有那女人头破血流的模样……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坐起身,一拳砸在床板上。
“凭什么!”
他想起自己发现卫生室账目混乱时,连夜整理的举报材料。
那些虚高的采购价格、伪造的药品消耗记录、私吞的医保资金……
每一笔都证据确凿,他通过匿名渠道发给了区卫健委和市纪委。
可现在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别说调查结果,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难道真像沈念初说的那样,上下沆瀣一气?
难道这些人为非作歹,就没人能管了吗?
他越想越气,从床底摸出半瓶白酒,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气。
他这一喝就喝到了晚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陆招皱着眉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沈念初。
她手里拿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头发沾着水珠,眼眶红红的。
“我听说了。”沈念初走进屋,声音带着心疼,“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陆招关上门,转身又灌了口酒:“职场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他苦笑一声:“我早就把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举报了。”
“可直到现在,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说,是不是真的没人管这些事了?”
沈念初抢过酒瓶:“别喝了,伤身体。”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小菜,摆在桌上:“我带了点吃的,陪你聊聊。”
“肯定有人管的。”她看着陆招的眼睛,认真道,“只是需要时间。”
陆招看着桌上的凉拌黄瓜和卤牛肉,突然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的事,社区都传开了。”沈念初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卫生室的那份说明材料漏洞百出,明眼人都知道是陷害。”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我已经让我妈帮忙过问了,她认识省卫健委的领导。”
陆招愣住了:“你没必要这样……”
“怎么没必要?”沈念初打断他,“你是好人,不该受这种委屈。”
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呛得眼圈发红。
“念初,你……”
“别劝我。”沈念初脸颊泛红,眼神却很亮,“今天我陪你喝,不醉不归!”
陆招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的郁气渐渐消散。
两人碰杯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脆。
酒过三巡,沈念初的脸颊泛起醉人的红晕。
她脱掉湿漉漉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连衣裙,曲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陆哥,其实我……”沈念初咬着嘴唇,眼神迷离,“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被你救下时,我就……”
陆招的心跳突然加速,酒精让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伸手想去擦她嘴角的酒渍,指尖刚碰到她的皮肤,沈念初就顺势靠进他怀里。
柔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酒气,还有那熟悉的栀子花香。
陆招的呼吸瞬间乱了节拍,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念初……”
“别说话。”沈念初抬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下巴上,“抱我。”
窗外雷声炸响的瞬间,陆招低头吻了下去。
雨点敲打着玻璃,屋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连衣裙滑落的布料摩擦声,混合着压抑的喘息,在雨声中悄然蔓延。
沈念初的手指紧紧抓着陆招的后背,指甲陷进肉里。
她的睫毛颤抖着,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分不清是醉意还是情动。
陆招抱着她走向床边,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月光透过雨帘洒进来,照亮她泛红的脸颊。
“陆哥……”
她轻声呢喃,像只受惊的小猫。
陆招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声音沙哑。
“我在。”
夜色渐深。
屋里的气息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
与此同时。
高塘岭社区的一家KTV包厢里。
张海搂着刘建萍唱着跑调的情歌,茶几上摆满了啤酒和零食。
“终于把那小子赶走了!”张海灌了口啤酒,肥脸上满是得意,“看他以后还敢跟我们作对!”
刘建萍靠在他怀里,手指划过他的肚皮:“还是张哥厉害,这招移花接木用得妙。”
“那是!”张海拍着胸脯,“现在财务岗空出来,正好让你妹妹顶上,过两天让你妹过来吧。”
“以后这卫生室,就是我们说了算!”
刘建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张哥心疼我。”
她拿起酒瓶和张海碰了一下:“为了庆祝我们旗开得胜,干杯!”
两人喝得满脸通红,包厢里的音乐震耳欲聋。
张海搂着刘建萍跳着笨拙的舞蹈,嘴里胡乱唱着:“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刘建萍突然指着屏幕尖叫:“快看!外面下冰雹了!”
两人凑到窗边,看着冰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下得好!”张海笑得合不拢嘴,“这叫什么?老天都在为我们庆祝!”
刘建萍依偎在他怀里,眼神却有些不安:“张哥,你说……陆招会不会报复我们?”
“报复?他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张海不屑地嗤笑,“没了事业编,他连饭都吃不上!”
他搂紧了刘建萍:“放心,有哥在,没人能奈何我们。”
包厢里的音乐还在继续,两人沉浸在赶走陆招的喜悦中,浑然不知窗外的冰雹正越下越大。
而他们口中掀不起风浪的穷小子,此刻正拥着怀中的佳人,在雨声中迎来新的开始。
夜色深沉,雨还在下。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