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我让刘副主任放你桌上的！”
“敢情你发完传单，就直接回家了？”
“连办公室都不回？”
“还有没有规矩！”
他抓起便签纸，在陆招眼前使劲晃。
……
陆招看着那张从未见过的便签，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
“就因为你耽误了提交，上午区卫健局的相关领导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这个月，上面给我们每个人的六百块奖金也全取消了！”
“你闯的祸，自己担！”
“我决定了，这个月我们卫生室的奖金你别想拿了，还要扣掉你接下来两个月的奖金，补偿给其他人！”
他喘着粗气，指着陆招的鼻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话一出，旁边的护士顿时小声抱怨起来。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本来就这点工资，这下连奖金都没了……”
而李香香攥紧了拳头，往前迈了一步，撅着嘴正要说话。
陆招却朝她暗暗摇了摇头。
李香香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只能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海骂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肥硕的背影在走廊里晃得厉害。
办公室里的空气还没缓过来，刘建萍就抱着胳膊开了腔，声音尖利得像刮玻璃。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毛躁，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妥当。”
陆招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她。
“你在整我？”
“你可别瞎说！我只是就事论事……”
刘建萍立刻提高了音量，眼神却像偷油的耗子似的闪躲。
陆招抓起桌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我昨天发完传单回办公室取过东西，当时值班的秦护士能作证！”
“可你偏偏把这纸条压在文件夹下面——”
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试想，我发了一下午传单，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哪有闲心去翻文件夹？”
“你这分明是故意设套，想看我笑话！”
这话像一记耳光甩在刘建萍脸上。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低下头装鸵鸟，诊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刘建萍却突然笑了，一步步朝陆招走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脆响。
“对啊，愣头青，我整你，你又能怎么样？”
她连演都懒得演了，嘴角撇出一抹挑衅的弧度。
陆招看着她这副嘴脸，突然嗤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就因为我占了你妹妹内定的财务名额，你至于费这么大劲搞这些小动作？”
“我乐意！”
“既然你知道缘由，就该识相点！”
“要么辞职，要么自己找关系调走——只要你在这一天，我就整你一天！”
刘建萍眼睛一瞪，像只炸毛的母鸡，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你！”
陆招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憋屈得几乎要炸开，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刘副主任！”
“你们太过分了！”
李香香实在看不下去了，攥着拳头走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满是厌恶。
刘建萍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敢说重话——
谁不知道李香香她爸是区里出了名的暴脾气？
真闹起来，自己未必讨得到好。
但她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像淬了毒的针，明明白白扎向李香香。
李香香根本没放在眼里，拉着陆招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安慰，声音带着点发颤。
“陆哥，别跟他们置气……”
陆招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像被添了柴的火堆。
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从小到大，他是穷，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他朝李香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刘建萍，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
“我今天请假休息。”
“不允许！”刘建萍想也没想就拒绝，嘴角挂着嘲讽，“才上班几天就想偷懒？”
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炸开！
陆招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刘建萍的办公桌上！
桌板竟硬生生裂开一道缝，桌上的听诊器、血压计都被震得跳了起来，滚落在地。
所有人都懵了！
包括刘建萍在内，全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像被施了定身咒。
这力道……
砸在人身上……
刘建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像被冰水浇过。
陆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狠厉像出鞘的刀，让她心头一颤。
“刘副主任，我再说一次——我今天，请假！”
刘建萍咽了口唾沫，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像拨算盘似的打着主意。
这小子就是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而张海前两天还说过，上面最近盯卫生室盯得紧……
真要闹出事，自己这些龌龊事说不定会被翻出来。
“嗯……”
她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陆招没再看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卫生室，脚步带起一阵风。
推开门的瞬间，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他抬手挡了挡光线，脚步漫无目的地往前挪着，心里那股憋闷却怎么也散不去。
卫生室落地窗内。
刘建萍望着陆招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哼！毛头小子就是沉不住气，再折腾几次，保管让你麻溜滚蛋！”
……
街头的风带着热气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陆招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这几天的遭遇，突然气极反笑，笑声里满是自嘲，。
没背景没人脉，就活该被人捏圆搓扁？
考上市三医院的事业编，却被硬生生塞进这偏远社区卫生室，还要被刘建萍之流处处刁难……
难道就因为这些垃圾人，自己就要认怂放弃？
不！
陆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坚定。
走着走着。
他走到附近的观音湖畔。
夏日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湖面却泛着粼粼波光。
偶尔有清风拂过，带来几分凉意，吹散了些许燥热。
岸边树荫下。
几个老人在下棋。
孩子们追着蝴蝶跑，欢声笑语顺着风飘过来。
陆招在石椅上坐下，望着湖面上掠过的水鸟，心胸渐渐开阔。
自从爷爷去世，他早就习惯了生活的刁难，骨子里的韧劲，正是这些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他眼神沉了下来。
这卫生室的账目乱七八糟，猫腻肯定不少。
想让他走？
没门！
就算斗个鱼死网破，也得让张海、刘建萍这些人付出代价！
更何况，这次李香香明着站在自己这边。
他要是就这么认怂走了，以刘建萍的性子，少不了要变本加厉刁难那个小姑娘。
陆招看得出来，李香香是真喜欢这份工作。
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轻松自在，能让她这个随性简单的妹子过得舒心。
他在湖边待了个把小时，索性回了出租屋补觉，养足精神好应对接下来的事。
下午。
陆招出了门。
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才到市中心。
看着黄海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琳琅满目的店铺，他原本只是过来散心，却突然冒出个念头。
给李香香买套衣服！
自己刚来就惹了麻烦，这三个月怕是没指望拿奖金了。
而李香香，分明是因为自己，才没了这个月六百多块的奖金。
走进一家服装店，陆招扫了眼价签。
两百到六七百之间，刚好在他能承受的范围里。
这些年跟着苏轻语逛街，他挑衣服的眼光，早就比一般男生强上不少，像模像样的。
陆招一件一件翻看着女士连衣裙，正琢磨着李香香穿粉色好看还是白色更衬肤色时！
转身拐角的瞬间！
他因为弯腰看衣服，没注意前方，猛地撞上一个人！
“唔！”
女人低呼一声，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额角，带着淡淡的馨香。
陆招只觉脸颊撞上一片柔软的丰盈，如同陷进棉花糖。
鼻尖钻进一缕清冽的栀子花香，混着高级香水的馥郁。
他曾在苏轻语身上闻过，却又更加撩人的气息。
那柔软随着女人的后退轻轻颤了颤，如同春水荡起涟漪，勾得他心头莫名一麻。
陆招慌忙直起身子，耳尖竟有些发烫，像被火燎了一下。
“对不……”
道歉的话刚到嘴边，他抬眼看清对方的脸，突然顿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人捂着胸口后退半步，白皙的脸颊泛着薄红，像染上了晚霞，长睫因刚才的碰撞轻轻颤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错愕，像受惊的小鹿。
四目相对的刹那。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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