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香香的搭手下，两人总算在中午时分将办公室里的柜子彻底清理整齐。
铁皮柜里的文件按年份码得笔直，落灰的医疗器械也擦得锃亮。
刘建萍和其他医生护士早早就溜出去吃饭了，空荡荡的卫生室里只剩下他俩。
李香香靠在刚收拾好的柜子上，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她拿起纸巾替陆招擦着脖颈的汗渍，小嘴撅得老高。
“刘主任也太过分了，明知道这些文件积了好几年灰，故意把这活儿推给你！”
“谁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想出什么招来刁难你……”
陆招望着窗台上晒着的阳光，指尖在光滑的柜门上轻轻划过，语气平静。
“目前他们让我做的，好歹还沾着工作的边。”
“看在这份工作的份上，我还能忍。”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李香香，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可要是他们敢触碰我的底线……到时候，我定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香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溜了一圈。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悄悄塞到陆招手里。
“陆哥，这个给你。”
油纸包还带着余温，拆开一看，是几块油亮亮的枣泥糕。
“我妈今早刚做的，甜而不腻，你尝尝？”
李香香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说话时总忍不住瞟向他的嘴角。
陆招捏起一块枣泥糕，软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枣香，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他想起苏轻语也曾在图书馆给他塞过亲手做的饼干。
那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上，像撒了层金粉。
“谢谢。”
陆招咬了口枣泥糕，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没尝到多少滋味。
李香香看着他咀嚼的样子，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像藏着星星。
“好吃吗？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
“挺好吃的。”陆招点点头，将剩下的枣泥糕仔细包好，“不过不用麻烦了。”
他能看懂小姑娘眼里的情愫，像初春刚冒头的嫩芽，干净又热烈。
可自己心里那道疤还没结痂，实在没力气再去呵护一份新的感情。
李香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很快又扬起嘴角。
“不麻烦的，反正我妈总爱做这些。”
两人在手机上简单点了份外卖。
李香香狼吞虎咽吃完，就趴在前台的桌子上呼呼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只累坏了的小猫。
陆招收拾着外卖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的心意，他怎能不懂。
只是现在的自己，实在给不了任何回应。
……
下午时分。
陆招正对着桌上的财务报表皱眉。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刘建萍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扫了眼被收拾得亮堂堂的办公室，视线在码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柜上顿了顿，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你这家伙年纪不大，做事倒还挺麻利。”
这话听着像表扬，尾音却裹着刺。
陆招头也没抬，淡淡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刘建萍却没打算放过他，转身抱来一摞厚厚的宣传物料。
“哗啦”一声砸在桌上，灰尘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发什么呆？”她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咱们卫生室的收入大头全靠自营，不做点宣传怎么行？”
她指了指那堆印着“推拿理疗八折，脚气腋臭万能药最便宜”的传单。
“这里五百份，今天天凉快，你别在屋里待着了，出去找地方发完。”
陆招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我去发传单？”
“有问题？”
“难道你想靠每月两千三的死工资过活？”
“年轻人要奋斗，别总想着躺平！”
她哼了一声。
这时，刚醒没多久的李香香揉着眼睛走过来。
看到桌上的传单，又看了看陆招为难的神色，小声说：
“刘主任，诊所现在也没什么事儿。”
“外面太阳这么毒，我跟陆哥一起去发吧，能快些弄完。”
刘建萍眼睛一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诊室的血压计还没校准，药品台账也没核对，这些活儿不用干了？”
“赶紧回岗位上去，少管闲事！”
李香香被训得脖子一缩，悻悻地退到一边，手指绞着白大褂的衣角。
陆招捏了捏眉心。
他看着那堆比砖头还厚的传单，只能无奈点头。
……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晒得柏油路都冒热气。
陆招揣着传单，在兴源区高塘岭社区的菜市场、公交站、小区门口转了个遍。
汗水浸透了衬衫，紧紧贴在后背，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传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他才将最后一张传单塞进一个大妈手里。
回到出租屋时，已是晚上七八点。
陆招连澡都懒得洗，脱了鞋就往床上倒，沾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
工位上。
陆招刚把报表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被猛地撞开。
张海一脸铁青地冲进来，肥肉抖得像波浪，一眼就锁定了陆招。
“陆招！”
“你这财务是怎么当的？！”
“我让你上交的东西呢？”
他的吼声震得屋顶的灯泡都晃了晃。
其他几个正在闲聊的护士医生吓得赶紧闭嘴，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李香香手里的药瓶“当啷”掉在柜台上，脸色瞬间白了，快步跑到陆招身边。
“张主任，您别这么大火气。”
“陆哥他昨天一直在外面发传单，可能是太累忘了，您消消气……”
她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手不自觉地挡在陆招身前。
张海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撇出一抹古怪的笑。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家别总往前凑。”
他上下打量着两人，眼神异样。
“我可听说了，你们俩住到一块儿去了？”
李香香的脸“腾”地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摆手。
“不是的……我们没有……”
“只是租了同一个房东的房子而已。”陆招冷声开口，“张主任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乱传闲话。”
“香香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被你这么说，传出去污了名声，你担待得起？”
“陆哥……”
李香香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泛起一层水汽，心里像被暖流裹住，刚才的慌乱渐渐定了下来。
张海被噎得脸色涨红，指着陆招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哼”了一声。
陆招则皱起眉。
“所以，张主任，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我让你把整理好的报表赶紧提交给区卫健局，尤其是医保异常数据那块！”
“你提交了吗？”
张海叉着腰，唾沫星子喷了陆招一脸！
他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之前王姐走了，已经晚交了一两个星期，你倒好，来了这么多天，居然给我忘了？！”
陆招更懵了。
“张主任，您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昨天下午！”
张海斩钉截铁地吼道。
“我昨天下午一直在外面发传单，根本没回办公室。”
陆招耐着性子解释，指了指门口。
张海却冷笑一声，转身冲到陆招办公桌前，扫了一眼，简单翻找，掀开一个蓝色文件夹。
一张泛黄的便签纸露了出来，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速交医保数据报表，截止今晚 12点前——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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