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查抄的钱财数目繁杂,还需仔细清点,没什么事,我二人就先行离去了。”
“好!”
陆浮前来,本是想找魏宁商量卢家查抄后的事宜,只是恰巧碰到卢永信撒泼。
便联想起了在走访百姓时发现的异样。
竟没想到帮了魏宁的忙。
现在卢永信既然有交代的东西,那陆浮自然是不便再留下。
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
至于魏宁已经拉拢了陆浮,却没挽留,其实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结果。
毕竟两人关系只限于合作,并没有达到魏宁与苏沛年如此关系的地步。
所以保持应有的距离是应该的。
“说说吧,你手里这个印绶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随着妻儿被发现后,卢永信已然没了先前那份嚣张跋扈。
整个人显得极为颓丧,甚至有些懊恼,“要不是师爷那个憨货在背后撺掇,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套说辞就免了,直接说重点!”魏宁直接打断。
“唉!”
卢永信略作回忆后说道:“那个印绶是晋黜王送给庐阳知州韩岳的。”
“晋黜王?!”
魏宁看向苏沛年不由一愣,他不仅听说过晋黜王名号,而且这人还算是自己本家。
他也姓魏,名魏钊。
在太祖皇帝时期,魏钊那一支曾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之一。
只是自古以来太子之争向来残酷。
魏钊的先祖为了扫清障碍,无视血亲,直接杀红了眼,把除开他的其余六位争夺者尽数血洗。
而太祖皇帝向来不喜皇嗣自相残杀,这直接触逆到了太祖皇帝的逆鳞。
虽然不知为什么魏钊的先祖并没有因此被剥去皇籍,而是在北方化并州封王。
那时太祖皇帝告令天下,封号虽可继承,但祖祖辈辈,永世不得入京。
而且这个封号也实打实蕴含着太祖皇帝的怒火。
以当时魏的钊先祖的地位,若果当时没有参与太子之争,无论如何都会占据大乾重要地域,且必定封一字亲王。
只是没有如果,魏钊的先祖虽没死,但二字王就代表着已是郡王之列。
再难登大雅之堂。
更为讽刺的,便是晋黜王中的【黜】字,这个字有着降职、被贬,甚至流放的意思。
这也就表明太祖皇帝在告诉天下人,朕不喜欢这个儿子,甚至心怀极大的不满。
这对一个身上流淌着皇族血脉的皇子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
自那以后,晋黜王近乎是消失在了大乾的贵族圈。
只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太祖皇帝也没想到,在如今大乾国运即将枯竭的节骨眼,这个近乎被人们淡忘的晋黜王再一次跃入了人们的视野。
而且这一次,他不仅再度出世,甚至力压一众豪强,入京都,再一次成为了至高皇权的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只是这一次,接过晋黜王封号的魏钊,比他那个先祖要低调太多。
若不是因为卢永信,这个人他是完全想不起来的。
看来他们还是贼心不死啊!
诸侯令这种东西连魏宁都拿不出来,一个被赶走百年的郡王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这明摆了就是对皇位势在必得的态度。
“你怎么会有晋黜王的东西。”魏宁问道。
“因为...一时贪念。”卢永信怔怔地说道:“其实我本是跟着晋黜王的。”
“就是因为一时贪念,想把印绶占为己有,这才转投了左家。”
“只是才刚靠上左家,你们便来了。”
“在昨夜从左林那里得知你与他结了仇,我急着向左家表明投靠诚意,所以...”
“所以才想出要通过谋杀我来讨好左宗昌?”魏宁替卢永信接了一句。
“是这样。”
卢永信虽然说的算是有理有据,但魏宁有一点不理解,“晋黜王有意要拉拢这个韩岳,用的可是诸侯令这种代表着无上权力的贵重信物。”
“他们如何会不妥善保管,落在了你的手里?”
卢永信解释道:“去给韩岳送信物的那个人,是与我同一期参加科考的同僚。”
“他在前往庐阳途中路过泉石县,在醉酒之下偶然透露了诸侯令的消息。”
说着,卢永信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本想着当什么都没听见,但奈何几经师爷撺掇,硬要我藏下诸侯令。”
“说什么如今天下大乱,与其给别人卖命,不如自持诸侯令这等宝贝,招兵买马壮大自身,以此号令群雄,成为一方诸侯!”
“只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就遇到了你们。”
卢永信这话明显有甩锅嫌疑,但魏宁选择无视,直接问道:“你口中的科举同僚,他家世应当不弱吧?”
能被晋黜王委以重任,自然不是什么小角色。
卢永信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他父亲是御史院左都御史。”
“你是当年的殿试前三甲?”
在魏宁看来,那人既是御史之子,那么想要结交的对象,自然是殿试中领衔的那三人。
“前三甲?”
被问到这里,卢永信竟自嘲一笑,“莫说是前三甲,我连进前十都是奢望,殿试结果公布后,我已然被排在了百名开外?”
因为卢永信,千泉山死了不少人,就连他自己也是差点丢了小命。
所以魏宁不可能共情卢永信,直言道:“你既已是百名开外,你又为何与他相识?”
“而这泉石县令,你又是如何得手的?”
“当年殿试结果出来以后,我自以为前途无望,却不料在那时,他竟然主动找到了我。”
卢永信回忆道:“说什么只要我听从他的调遣,就会让我成为一方县令。”
“一个连前十都排不进的人,却能成为一方县令,我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
“只是当时我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找我这样排名如此靠后之人。”
“直到我成为泉石县令以后,我才逐渐了解到。”
“原来当年和我一样排名靠后,却依旧成为县令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表面虽说是为御史效力,实则就是替晋黜王做事。”
卢永信说到这里,魏宁算是全然明白过来。
原来在那时,晋黜王就已经在为入京夺权做准备了,而那个左都御史,就是他在朝中的势力。
至于为什么找卢永信这类人,其实也很好解释,他们排名靠后,却能像前三甲一样成为一方县令。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而且这种诱惑之下,他们也更愿意为御史,或者说是晋黜王魏钊做事。
只是御史之子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因为自己恩泽才成为一方县令的卢永信。
这个被一直被视作鹰犬的小人物,竟然会在自己无意间透露出印绶的事后,起了歹念。
“那位被你恩将仇报的御史,是何时到的泉石县?”魏宁直接出言嘲讽道。
“十天前。”
“那左宗昌呢,你又是何时向他攀附...算了,还是换个说法吧。”
“你又是何时想让左宗昌当这个替罪羊呢?”
卢永信闻声抬头,看着魏宁目露一丝惊讶。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魏宁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想脱离魏钊自立门户,又怎么会去攀附左宗昌,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既然私藏了印绶,就能想的到事情一旦败露,晋黜王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而你就想到了利用攀附左宗昌的消息,把晋黜王的怒火转移,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且我也敢保证,你并没有告诉左宗昌你手里用来攀附的重要筹码到底是什么。”
“而这也就是你为什么即便攀附了左宗昌而没有立即死的原因。”
“什...什么意思?”
魏宁的话让卢永信有些错愕。
“你排在殿试百名开外不是没有原因的。”
魏宁冷笑卢永信的无知,“以左宗昌这个宰辅手段,他一旦得知你手里有诸侯印这等重宝。”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夺宝。”
“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弱了!”
“弱到他连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而像你这么弱的人又如何能得到这种东西?”
“所以那时,他根本不会在乎诸侯印到底是谁的,只要拿到手,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至于你,他会让你这个带着有关诸侯印秘密的死人,彻底消失!”
卢永信闻声,浑身一颤!
“庐阳知州韩岳。”魏宁掂了掂手里的木匣子,不在理会卢永信,自顾自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让晋黜王拿出诸侯印这样的诚意。”
说着,魏宁迈步就要离去。
“诸侯令的事情迟早都会败露,难道你就不怕?”
对于卢永信在身后的咆哮,魏宁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朕怕与不怕,与你这个死人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