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磕头如捣蒜,“刚……刚从前线传来的军报,方大人胸口中箭,坠马昏迷,生死未卜!刺客当场服毒自尽,没留活口!”
太和殿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百官脸上的笑容僵住,夏原吉手里的万民书啪地掉在地上。
杨荣下意识地扶住御案,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刚才还在热议封赏,转瞬间竟传来遇刺的消息?
“岂有此理!”
朱棣怒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朝廷有功之臣!查!给朕彻查!”
他指着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立刻带人去官道沿线,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找出来!若查不出,你也不用回来了!”
“臣遵旨!”指挥使纪纲扑通跪地,领命后转身就往外冲。
夏原吉捡起地上的万民书,指尖抚过那些带着温度的百姓签名,声音带着沙哑。
“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快传太医去前线接应,务必保住方大人性命。”
杨荣也上前一步,沉声道,“方大人刚立大功,此时遇刺绝非偶然,怕是有人见他得民心、受圣宠,故意下此毒手,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日后谁还敢为朝廷实心办事?”
百官纷纷附和,议论声里带着后怕与愤怒。
朱棣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他刚要嘉奖的栋梁,竟在回京路上遭此毒手,这背后藏着的阴谋,绝不能姑息!
朱棣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彻骨的寒意。
“传朕旨意,命五军都督府调两千羽林卫,即刻封锁京畿要道,严查所有可疑人员!
另遣太医院院判携最好的伤药,星夜赶往前线救治方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和,声音里却都带着一丝沉重。
方府正房的烛火燃得昏黄,浓重的药味混着冬日的寒气在空气中凝滞。
方中宪躺在大床上,脸色苍白,连唇瓣都泛着青黑,胸口缠着的白布早已被暗褐色的血浸透,层层叠叠换了不知多少回。
太医院院判刚收回诊脉的手指,对着床边的方孝孺重重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无奈。
“老先生,方大人这情况……凶险至极,脉象虚游丝,毒已顺着血脉侵入心脉,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能不能熬过今晚,全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方孝孺枯瘦的手猛地一颤,抚在方中宪额头的指尖冰凉,花白的胡须抖得更厉害了。
“毒入心脉,怎么会这样……”他望着儿子毫无生气的脸,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
“他在凤阳拼着命救万民,回了家却要遭这毒手……”
方夫人坐在床沿,早已哭到失声,握着方中宪的手冰凉刺骨,泪水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夫君你醒醒啊……看看我,看看瑶儿……”
这时,站在床边的方瑶忽然安静下来。刚才还红肿着眼睛抽噎的小脸,此刻竟没了孩童的脆弱。
眼神里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锐利,全然不像八岁女童该有的模样。
她没有哭,只是定定地看着床上昏迷的父亲,方尘的意识,正附在她的身上。
方尘看着面前方中宪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想要杀他,再朝堂上,他也没有得罪人。
白莲教余孽?不像,他们早已被一网打尽,没能力派出这样训练有素的死士。朝堂上的对手?他在凤阳推行水泥、开垦良田,动了谁的利益?
还是因为万民书太过瞩目,碍了某些人的眼?
方尘的意识在方瑶体内快速思索,眼神愈发沉静,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被旁人看出异样。
“瑶儿,怎么不哭了?”方夫人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方瑶微微侧头避开,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语气却异常平稳。
“娘,哭没用,爹爹会醒的。”
方夫人一愣,看着女儿眼里陌生的沉静,心里竟莫名安定了些。
正说着,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慌张禀报。
“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候,朱棣穿着常服,脸色凝重,刚进房门就直奔床边。
看到方中宪青黑的脸色,他眉头紧皱沉声问,“情况如何?”
院判跪地回话:“回陛下,毒已攻入心脉,脉象微弱,全凭方大人意志支撑……”
朱棣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转身看向身后的纪纲,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查得怎么样了?”
纪纲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扑通跪地。
“陛下,刺客皆是死士,身无信物,毒也查不出来源……属下扩大了搜查范围,仍无头绪……”
“废物!”朱棣一脚踢开面前的纪纲。
“朕养你们锦衣卫,连个下毒的凶手都抓不到!方爱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诛你九族!”
纪纲身子抖得像筛糠,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属下这就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幕后主使!”
“再给你三天!”朱棣声音冷得像冰,“三天查不出,提头来见!”
纪纲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下压抑的寂静。朱棣看着床上的方中宪,语气沉哑。
“中宪,你得撑住……朕还没赏你,还没看你把水泥铺遍南北……”
方瑶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在朱棣愤怒的背影、方孝孺悲痛的侧脸、散落的药碗碎片间流转。
他附身在方中宪身上,是可以感觉身体剧痛,那种感觉极其不好受,所以他放弃了附身在方中宪的身上。
不管是谁要杀他,这笔账,他方尘记下了。只要能活下去,他一定要揪出这藏在暗处的黑手。
朱棣的銮驾刚出方府大门,院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朱高煦快步走进正房,玄刚进门就直奔床边,看清方中宪青黑的脸色时,脚步猛地一顿,眼底瞬间涌上痛惜。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天天都回来看方中宪。
“怎么会这样……”他声音发哑,伸手想去探方中宪的鼻息,又怕惊扰了人,手在半空停了停,才轻轻落在被子边缘。
“前几日脸色明明没有这么难看的……”
方孝孺叹了口气,递过院判刚写的诊单。
“太医说毒已入肺腑,夜里反复高热,全靠药吊着。”
朱高煦捏着诊单,诊单上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