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忙碌着,直到暮色漫过窝棚区,炊烟混着饭菜香飘起来,才有人恋恋不舍地放下工具。
白日里叮当作响的工地渐渐静了,只余下零星收拾工具的磕碰声。
夜色渐浓,家家户户的油灯次第熄灭,连守夜的甲士都换了班,脚步轻缓地巡逻。
就在这时,工地边缘那片堆着废砖的阴影里,两道身影贴墙挪了出来。
他们猫着腰,脚步压得极轻,与周遭的黑暗几乎融成一片。
夜风吹过堤坝,带着河底的凉气,吹得两个黑影衣摆发飘。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潜藏在暗处的白莲教匪徒。
李四往左右扫了眼,见守夜的甲士离得远,压低声音啐了口。
“上次那土坝,咱们半夜摸过去,几锤子就凿开个豁口,洪水一冲便塌了半边,朝廷那帮蠢货忙得脚不沾地,百姓哪个不骂?”
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锤,“这新坝看着白森森的,瞧着还没上次的土结实,赶紧砸开个口子,让百姓瞧瞧朝廷修的保命坝有多不经用,完事就撤!”
旁边张三也跟着点头,握紧锤子猫腰凑近堤坝墙根,选了块看着薄弱的墙面,抡起锤子就狠狠砸了下去!
“咚!”沉闷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他赶紧蹲下身去看,借着月光一瞅,顿时愣住了。
墙面竟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就连点碎石都没掉下来,跟敲在铁块上似的。
“咋回事?”
李四皱眉凑过来,亲自抡锤对着那道白痕又砸了三下,锤头落下时咚咚声更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可再看墙面,白痕倒是深了些,却依旧牢牢实实,连丝裂缝都没见着。
“邪门了!”
张三急了,换了个地方又砸,铁锤抡得虎虎生风,接连砸了七八下,胳膊都抡酸了,停下来喘着粗气去看,结果还是一样。
墙面光溜溜的,只有几道交错的白痕,像是被指甲划了几下,连层皮都没破。
“这啥破玩意儿!上次那土坝一敲就碎,这玩意儿怎么跟石头疙瘩似的?敲了半天跟挠痒痒似的!难不成朝廷真弄出了什么妖法?”
张三也慌了神,举着锤子直愣愣地盯着墙面。
“不、不至于啊……就算是石头,也该裂个缝了,这咋连白痕都没几道深的?”
他伸手摸了摸墙面,指尖划过那几道白痕。
夜风突然紧了些,吹得远处守夜甲士的脚步声似乎近了些。
两人顿时心提到嗓子眼,李四咬咬牙。
“不对劲!这玩意儿邪门得很,砸不动!再耗下去要被发现了,撤!”
“撤?撤了咱们能活?”他喉结滚了滚,眼里瞬间浮起更深的恐惧。
“教主的手段你忘了?上次刘老三办事不利,被剥了皮挂在旗杆上晒了三天,咱们要是空着手回去,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李四的脚步也僵住了,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比起被朝廷抓住砍头,教主那些折磨人的法子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咬了咬牙,狠狠一拳砸在掌心。
“妈的!横竖都是死,再试!就不信砸不开这破墙!”
两人又缩回阴影里,这次不敢再选显眼的墙面,借着月光摸到堤坝中段一处堆着废砂石的角落。
李四蹲下身,手指在墙根摸索,突然摸到块接缝处的水泥,眼睛一亮。
“往这儿砸!接缝总该松些!”
张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抡起锤子就往接缝处猛砸。
咚咚声比刚才更急,锤头几乎嵌进砂石堆里。
可等他停手扒开碎石一看,那道接缝依旧严丝合缝,连点粉末都没震落,只有锤头磕出的白痕歪歪扭扭爬在墙面上。
“换、换锤子!用最重的!”
李四把自己那把沉甸甸的铁锤塞过去,自己则捡起块尖锐的碎石,蹲在旁边用石头凿,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却连层水泥皮都没刮下来。
张三抱着重锤,胳膊抡得像风车,每砸一下都憋得满脸通红,嘴里哼哼唧唧到。
可任凭他们怎么砸、怎么凿,堤坝墙面始终硬邦邦的,那些白痕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邪门!真是邪门!”
夜风里突然传来甲士换岗的咳嗽声,离他们不过几十步远!两人吓得赶紧捂住嘴,死死贴在墙上,心脏砰砰跳地像要炸开。
等脚步声走远,张三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铁锤哐当掉在地上,声音都带着哭腔。
“砸不动…真砸不动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李四也泄了气,瘫靠在墙上,望着那道被砸得布满白痕却依旧坚固的堤坝,眼里的凶光渐渐被绝望取代。
他知道,今晚这任务是彻底黄了,可回去面对教主的下场,比死在这儿还可怕。
冷汗湿透了后背,他盯着墙面上的白痕,突然咬碎了牙。
“走!先躲起来!天亮了再找机会,就算挖也要挖个洞出来!”
两人刚钻进阴影里没挪几步,李四正想扒开碎石堆藏身,耳边突然传来清晰的哗啦声。
那是铁甲片摩擦的声响,混着沉稳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往这边靠近!
“糟了!是巡逻的!”
张三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借着月光往堤坝那头一看,两道手持长矛的黑影正沿着坝体走来。
“跑!”李四心胆俱裂,一把拽住张三的胳膊就往砂石堆深处钻。
可张三刚才砸墙砸的腿肚子发软,被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在那儿?”
巡逻甲士的喝问声立刻响起,紧接着是长矛顿地的声,两人的脚步瞬间加快,朝着声响处奔来。
李四咬着牙拖着同伴往前冲,可张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突然脚下一软,扑通摔在地上,哭喊着。
“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
李四刚想回头拉他,眼角余光已瞥见一道黑影扑来!
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对方伸脚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去,脸狠狠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口鼻瞬间溢出血腥气。
“束手就擒!”
另一名甲士已追到张三身后,长矛的尖端抵住他后颈,他刚想挣扎,就被甲士反手一拧胳膊,咔嚓一声卸了关节,疼得他惨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