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如同蝶翼,轻颤。
那双紧闭的眼帘,缓缓地,艰难地,向上掀开了一道缝隙。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柔和的白光。紧接着,光线逐渐聚焦,一个男人的轮廓,在她的视野中,慢慢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坐在她的身旁,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个平板设备。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抬起头,目光投了过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冷静,仿佛古井无波,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抹让她看不懂的,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萧若雪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干涩沙哑的“嗬嗬”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沉重,而又陌生。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摩天大楼的顶端,呼啸的狂风,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水晶吊灯,以及……那道从天而降,如同神魔般的,持刀的背影。
头,好痛。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按住自己剧痛的太阳穴。
然而,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
“别乱动。”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的伤还没好利索。”
他的手,很稳。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寒意。
萧若雪愣住了。
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动作,一种本能的警惕和抗拒,从心底升起。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眼神中,瞬间布满了冰冷的戒备。
“你是谁?”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昏迷而显得有些沙哑,但那股子清冷疏离的意味,却丝毫未减。
陈默看着她这副如同受惊的刺猬般的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S级天赋的副作用不小。人是救回来了,但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我叫陈默。”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你现在在我的车里,很安全。”
“你的车?”萧若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充满了科幻感的,银白色的金属房间。墙壁上,闪烁着柔和的蓝色光晕。她躺在一张不知名材质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同样柔软舒适的被子。
这里,是车里?
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她只记得自己被困在恒达大厦的天台,和一头恐怖的怪物战斗,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继续问道,语气中带着审视。
“我救了你。”陈默的回答,依旧简单直接。
他站起身,从旁边的医疗柜里,取出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喝点水,润润嗓子。”
萧若雪没有接。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陈默的脸上,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他话语的真伪。
但她失败了。
这个男人的脸,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一个戒备森严,一个平静淡然。
最终,还是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战胜了她的警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水。
杯子是某种特殊的合成材料,入手温润,杯中的水,温度也刚刚好。
她小口地喝着水,眼神却依旧没有离开陈默。
陈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上面没有沾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让萧若雪的动作,猛地一僵。
名字?
我的名字……是什么?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无数的知识,公式,数据,在她的脑中流淌,但唯独关于“自己”的一切,像是被一层浓厚的迷雾笼罩,怎么也看不真切。
看到她脸上那茫然又困惑的表情,陈默心中了然。
失忆了。
S级任务的奖励,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想不起来了?”陈默试探性地问道。
萧若雪的脸色,白了几分。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对于一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天才来说,失去对“自我”的认知,是一种巨大的恐惧。
陈默看着她这副外表高冷,内心却七上八下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他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就先给你取个代号吧。”
萧若雪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以后,你就叫‘阿七’。”陈默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七?”萧若雪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对,阿七。”陈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刚才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名字,很贴切。”
“……”
萧若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语的表情。
她那颗装满了无数高深理论和精密计算的大脑,在这一刻,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七上八下?
这是什么离谱的取名逻辑?
她很想反驳,很想告诉他这个名字难听又随意,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连自己原来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窘迫,陈默也不再逗她。
“好了,阿七。”他很自然地叫出了这个名字,“你先好好休息,适应一下。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医疗区。
只留下萧若雪,或者说,阿七,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还捧着那杯温水。
她低头,看着水中自己那张苍白而陌生的倒影。
阿七……
这就是我,新的名字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而又迷茫的感觉,将她彻底包裹。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破壳的雏鸟,面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和一个……完全看不透的,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