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殿下,他就是个乡下来的野孩子,您别跟他置气,乖。”老太监踩低拜高,轻拍着朱子辰后背轻哄。
“哼!”朱子辰撅起嘴,“都是因为他!昨日爹动了火,命我抄了一个时辰的礼记!他坏!”
朱涛想翻白眼,害他写作业的是太子,跟他有毛关系!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坏。”朱涛弯下腰去捡麦芽糖,这可是漂亮娘亲给的,他舍不得吃,可不能弄丢了。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朱子辰眼角闪过一抹狡黠,冷不丁一记扫堂腿。
朱涛只是穿成了个小不点,反应和心眼,保持着成年人的机警。
朱子辰的腿扫来之际,他不显山不露水地避开,顺便使了个绊子。
“长孙殿下!”
太监惊呼去捞,但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朱子辰“嘭”地一下,摔了个狗吃屎,额头正好撞在柱梁上。
“呜哇……”
朱子辰眼见着额头的凹陷更明显了,扯着嗓子嗷嗷哭。
“长孙殿下,快去传太医!”
朱涛心无波澜,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躲了一下而已。
然而,太子朱勋快步走来,提脚就将朱涛踹飞出去。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朱涛倒在地上,瘦弱的身板长年累月营养不良,此下胸腔疼痛,他弓起来,像一只小虾米。
“辰儿,不哭,爹爹抱。”
朱勋安慰了朱子辰几句,可朱子辰非但没收敛,哭声几近要震塌房顶。
“好了!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闭上嘴!”转瞬朱勋就没了耐心。
朱子辰吓得瘪紧了嘴巴,眼泪汪汪。
朱勋缓了缓神,阴毒的眼看向朱涛。
小男娃似乎在竭力忍受着痛苦,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朱勋一看朱涛就来气,“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一回来就没好事!怎么不去死!”
他正准备再踹朱涛几脚,悠悠然地一声“大哥”传来,秦王妃摇着一柄锦纶羽扇,莲步赶来。
朱勋动作止住,秦王妃红唇惹艳地勾起,“寿喜宫外喧哗大闹,大哥对一个孩童拳打脚踢,有失身份吧?”
朱勋黑着脸,秦王妃笑着,嘴里吐出的像是一把把软刀子,“难道这就是储君的肚量?还真让臣妾刮目相看呢!”
“管好你家这个孽障!”
朱勋气得胸口起伏,秦王那个废才,娶的媳妇儿倒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他抱着朱子辰扬长而去,秦王妃的笑容猝然收敛。
“呸!狗仗人势!”秦王妃对着朱勋的背影啐了口,忙不迭扶起朱涛,“涛儿,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朱涛面色惨白,压着胸口,硬生生压下喉头的一股腥甜,瞟向地上那块,被人踩来踩去的麦芽糖。
秦王妃循着他视线看去,心疼坏了。
她搂着朱涛,在他耳边低语道,“家里多的是,管够。”
朱涛蓦然有些鼻酸,太子一脉,欺人太甚,他要连带着原主的那份,一点一点讨回来!
寿喜宫内,桌案分在两侧,四屏宝座上,天子朱敬天正襟危坐。
下首分别是太子和皇亲国戚,再到满朝高官。
秦王妃忧心朱涛,不停地给他夹菜。
朱涛心不在焉,朱敬天中气十足地说道,“今日皇孙皆在场,天佑我东楚,朕赐二人文房四宝,乾坤弓,玄铁箭,你二人日后,定要勤加练习,逐日争辉!”
太监总管分发御赐的物件,太子妃斜眼瞥来,不怀好意地冷嗤,“陛下,这山野孩子,会两句诗词不得了,读书写字,怕是毫无根基,浪费了此等贵重墨宝。”
朱涛这逆子,不是在太和殿出口成章吗?
在太子妃看来,就是投机取巧的玩意,不知是哪听来的,谎称是自己所著。
太子当即附和,“父皇,吾儿子辰,写的一手好字,有心敬献给父皇。”
“哦?”一听孙子要写字送给自己,朱敬天兴致大发,大手一挥道,“好好,就着玉石砚台,给皇爷爷露一手?”
朱子辰忌惮地望了望朱勋,方笨拙地站起来。
他行了礼,在宫婢的侍奉下,狼毫笔蘸取文府墨,像模像样地挥动,行云流水,落笔成书。
“国泰民安”几个字,虽显拘谨,但笔锋成型。
于一个五岁孩子而言,可谓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天才!
“好!不错,不错!”朱敬天看着,赞不绝口。
大臣更是粪坑边的苍蝇,争先恐后地拍马屁,“太子殿下教导有方,长孙殿下真乃人中龙凤!”
“东楚后继有望!”
“这字,堪比名家,可否赠予臣,臣将其镶金裱起来,高悬堂屋,供后世瞻仰!”
阿谀奉承也是一门艺术。
朱涛打心底瞧不起这种人,自顾自地捡起一颗水晶葡萄塞嘴里。
但太子妃轻蔑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笑吟吟道,“辰儿献丑了,既然都是皇家子嗣,一枝独秀过于单调,不如世子也露一手?”
秦王妃素来嘴里噙着毒,嗤笑道,“太子妃心真大啊,万一被比下去了,怎么收场哟?”
太子妃笑意僵住,眼刀子想剜了秦王妃。
朱敬天摸着下巴,倒想探探朱涛到底是真文采出众,或是打肿脸充胖子。
“世子,可会写字?”朱敬天深幽的眼,似乎要看穿朱涛。
这孩子只说在私塾外旁听,在外日子苦,笔墨纸张普通人家买不起,大抵行书作画这方面未有涉及。
秦王妃想以退为进,承认弱势不丢人,在大殿上落人笑柄,才叫贻笑大方。
但秦王妃没顾上拒绝,朱涛起身行礼,“回皇爷爷,孙儿献丑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真不知是蠢,还是笨!”
“长孙殿下自幼在太傅的教导下日日勤学,他有什么能耐跟长孙殿下比?”
大臣交头接耳,太子和太子妃拭目以待,就等着朱涛鬼画符,更能突显出朱子辰的优秀。
宫女布上崭新的一张宣纸,四角压上镇台。
朱涛不疾不徐,握着笔,蘸了墨。
他握笔的姿势,就让人眼前一亮,极其规范。
太子妃和朱勋相视一眼,不禁犯嘀咕,这草包,该不会真会书法吧?
正当两人眼皮狂跳时,朱涛笔尖落在宣纸上,同样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飘逸非常。
“这……不可能!”朱勋豁然起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草包,既会作诗,也会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