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色未明。
紫禁城奉天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透那凝重如实质的空气。
百官鱼贯而入,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楚逸端坐于龙椅之上。
十二章纹的衮龙袍沉重如山,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遮挡住了他眼底的刺骨寒芒。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最终定格。
百官之首,那个身着大红蟒袍,面容阴柔的男人。
魏忠贤。
此刻,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正微眯着双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尽情享受着百官投来的、或谄媚或敬畏的目光。
一个黄口小儿,也配坐在这龙椅上?
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早朝将一如往常。
就在这时,龙椅上的皇帝,开口了。
“众卿,朕登基以来,日夜思虑,唯恐有负先帝托付。”
楚逸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在大殿中缓缓回荡。
“幸得有魏厂公为朕分忧,内安宫闱,外镇宵小,实乃我大明之擎天柱石。朕心甚慰。”
话音落下。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天子。
就连魏忠贤本人,也猛地睁开了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浓重的错愕与狐疑。
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样?
楚逸却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的反应,他继续开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诚恳。
“朕以为,魏厂公劳苦功高,当加封赏,以彰其功。众卿以为如何?”
【叮!检测到魏忠贤情绪剧烈波动,怀疑度上升。当前忠诚度:-100(必杀)。】
【开启“人才扫描”功能。】
瞬间,楚逸的视网膜上,眼前的朝堂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以魏忠贤为中心,一片片猩红的名字轰然亮起。
从内阁大学士到六部侍郎,再到都察院的言官,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崔呈秀,吏部尚书,忠诚度:-100(魏党核心)】
【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使,忠诚度:-100(魏党死忠)】
【许显纯,锦衣卫镇抚司,忠诚度:-98(魏党爪牙)】
好一个“满朝皆是魏家臣”!
楚逸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和煦的春风。
“怎么?众卿都无话可说?莫非是觉得朕的封赏不妥?”
“陛下圣明!”
吏部尚书崔呈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向前一步,满脸激动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
“厂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理应封赏!陛下此举,乃识人善任,天下归心之兆啊!”
他这一跪,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哗啦啦!
大殿之上,那一片片猩红的名字,全都跪了下去。
“陛下圣明!臣等附议!”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震得殿顶的灰尘簌簌而下。
魏忠贤站在原地,享受着百官跪拜的无上荣光,心中的那一丝疑虑,也被巨大的虚荣所冲淡。
他对着龙椅上的楚逸,挤出一个自以为恭敬的笑容,微微躬身。
“老奴不过是为陛下分忧,不敢居功。”
“哎,厂公谦虚了。”
楚逸摆了摆手。
“此事就这么定了。另外,朕初登大宝,对宫中事务尚不熟悉,近日发现内廷人员冗杂,调度不畅,恐生懈怠。”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
“王承恩。”
“老奴在。”
“朕命你即刻起,整顿内廷宫务。将一些老人,调去皇陵或行宫,也算是颐养天年。再从宫外选拔些机灵的年轻人进来,让这宫里,也多些生气。”
这道旨意,听起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但魏忠贤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大多是资历深厚的老太监,皇帝这一手,是要拔掉他的耳目!
他刚想出言反对,却见楚逸笑吟吟地看着他。
“厂公,此事你意下如何?朕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伺候太后和朕,想必厂公不会反对吧?”
一顶孝道的大帽子,狠狠扣了下来。
魏忠贤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
反对皇帝整顿自己的家务事?
“陛下……圣明。”
魏忠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心中警铃大作。
这小子,不对劲!
【系统警告:魏忠贤已察觉异样,宿主计划暴露风险提升10%。建议加快行动,谨防其狗急跳墙!】
退朝之后,楚逸回到乾清宫,立刻屏退了左右。
“承恩,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遗诏’的初稿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拟好,材质和墨迹都已做旧,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王承恩低声回禀,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
“不急。”
楚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鱼饵已经撒下,要给鱼儿一点吃饵的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吩咐。
“东林党那边,可以去接触了。找那几个最恨魏忠贤,但又不是最蠢的。告诉他们,朕要动魏阉,但时机未到,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和笔,不要坏了朕的大事。”
“朕要的,是听话的刀,不是自作主张的疯狗。”
“老奴明白。”
“还有,放出风声去,就说朕觉得京营兵马羸弱,打算让魏厂公的侄子魏良卿,总理京营戎政。”
王承恩大惊失色:“陛下,这万万不可!京营乃京师根本,岂能交于阉党之手!”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就是要让他觉得,朕已经昏了头,对他深信不疑。”
“他越是得意,他的党羽就越是猖狂,跳出来的也就越多。”
“朕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不是剪除枝叶。”
“最后,让你的人,把这些年搜集到的,关于魏忠贤和他那些党羽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都给朕整理成册。”
“要铁证,要能让他们无话可说的铁证!”
王承恩心神剧震,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只觉得那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城府和雷霆万钧的手段。
这哪里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分明是运筹帷幄的千古一帝!
“老奴,遵旨!”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的气氛变得愈发古怪。
皇帝对魏忠贤愈发恩宠,赏赐流水般地送进魏府。
魏忠贤的党羽们也越发嚣张,弹冠相庆,以为彻底拿捏住了新皇。
就在这时,一名表面上对魏忠贤忠心耿耿的御史,上了一道奏疏,盛赞魏忠贤功德,请求为他在全国各地建立生祠。
楚逸看着奏疏,嘴角噙着一丝玩味。
【扫描目标:都察院御史,李永贞。】
【忠诚度:-85(魏党干将)。】
“李爱卿忠心可嘉。”
楚逸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温和地开口。
“只是为厂公建生祠,工程浩大,耗费民力。朕看南京礼部尚书一职尚有空缺,不如就由李爱卿前往,为朕分忧吧。”
李永贞当场就懵了。
从都察院御史到南京礼部尚书,看似是升官,却是典型的明升暗降,直接被踢出了京城的权力核心!
他求助地看向魏忠贤,却发现魏忠贤也皱起了眉,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皇帝的理由冠冕堂皇——为你着想,怕你建生祠劳民伤财,所以给你升官。
你能怎么说?
说我就喜欢劳民伤财?
满朝文武看着傻眼的李永贞,心中各有所思。
这位新皇帝,似乎……没那么简单。
夜,魏府。
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魏忠贤斜倚在榻上,一名心腹匆匆走入,呈上一封密奏。
“厂公,王承恩最近动作频频,借着整顿宫务的名义,查了好几个内官监的老人,说是他们贪墨了宫中用度。”
魏忠贤接过奏折,打开一看,上面是几个他连名字都记不太清的小太监。
他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哼,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以为抓几个小鱼小虾,就能动摇老夫的根基?天真!”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新皇帝急于立威,又不敢直接与他对抗,只能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他将奏折随手扔在桌上,浑然不觉。
这封奏折的背后,隐藏着“天启遗诏”的墨迹和纸张来源。
而那几个被查的小太监,正是当年负责管理天启皇帝文房的最后知情人。
一张由年轻帝王亲手编织的天罗地网,正以“天启遗诏”为核心,悄然收紧。
而他,这只自以为是的“猛虎”,已经一脚踏入了陷阱,却还在嘲笑猎人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