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成功。”
“我正好抓到了早上的牛奶罐,拼命砸他的头,他一松开我,我就朝我妈跑了过去……结果,我妈却生气了,她很少生气,那是我见过她最生气的一次。很她说我不懂事,冒犯了主教。她完全没有管我,跑去扶起那个混蛋,不停地道歉……不停地道歉……”
“……后面,我把这件事情跟我爸说了。没过多久,我的父母就离婚了。但是离婚之前,我妈就已经把家里的钱,甚至我爸的公司,都捐给那个教会了。我们家就破产了。我爸还背了一屁股的债。而我还要继续吃药,那种药在我家里还有钱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还没有我的零花钱贵,但没钱之后我才知道那药简直贵的要死……我爸就只能一直不停的工作,没日没夜……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雨声依旧。
刘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女孩。
她那惨痛的过往,那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痛苦,就这么被她用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讲完了。
没有流泪,没有哽咽,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从书上看到的故事。
这让刘言感到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
“你……你没有骗我吧?这……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你讲起来……一点也不痛苦?”
刘言怀疑这是假的。
或者说,他更希望这是假的,他希望至少在这件事上,羊美美是骗他的。
羊美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痛苦?为什么要痛苦?言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那些在镜头前哭得稀里哗啦、一脸痛苦地讲述过去的,要么就是没什么真正沉重的过去,所以在表演痛苦;要么就是真的还没走出来,一直沉浸在痛苦里。”
“现实里不会存在那种人的……那种一直活在痛苦里的人,其实根本活不下去的。”
刘言:“那你妈现在呢?”
羊美美端起水杯,将最后一点水喝掉,动作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
“那个邪教头子,后来因为别的案子,证据确凿,被判了死刑。他死后没多久,我妈就在他们那个废弃的道场里自杀了。还是用自焚的方式。她死了三年后,我才从我爸那里的一个老熟人那儿知道的。”
她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好了,现在真的讲完了。”
沉重的空气再次弥漫开来。
刘言沉默了许久。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伤疤,哪怕已经麻木,也绝不可能轻易揭给别人看。
甚至想都不会愿意去回想。
可她为什么……要讲给我这一个陌生人?
“因为你昨天说的话。”
“我?”刘言不解。
“嗯,”羊美美点点头,“你说……面对真正喜欢的人时,是会小心翼翼的,会害怕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不够好。”
她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然后又抬起,直视着刘言:
“所以……我想告诉你。昨天你看到的那个我,那个想走捷径的我,不是全部的我。我喜欢钱,是真的需要它,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很廉价、很随便的形象。”
突如其来,刘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只能岔开话题:“那你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地方上班呢?像你这样……完全可以找份稳定工作,慢慢来啊?”
羊美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哥,你在开玩笑吗?”
“我每个月要吃的药,一瓶就要好几千块呢,而且还不止一种!什么稳定工作能负担得起这个?”
“言哥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找个地方安安稳稳上班,而是要去直播呢?”
刘言瞬间哑口无言。
尽管自己直播是因为被系统逼着直播,不播就有惩罚。
但羊美美的话还真让他无法反驳。
羊美美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之前话语里的某种高高在上和想当然。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羊美美从床边站起身,语气轻松依旧。
“好了言哥,刚才是开玩笑的啦,其实我告诉你这些事,只是想让你明白,人生啊,真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不要让眼前这点事影响了你的心情。天塌不下来!快回去直播吧!”
“我可是一直等着抢你直播间的福袋呢!昨天我手气不错,抢了好几百呢!”
她笑着,像在为一个即将登台的朋友鼓劲。
刘言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水和故事。”
他起身走向门口。
羊美美微笑着对他挥手:“言哥再见!记得开播哦!”
刘言轻轻带上了门。
下楼时,刘言本想跟楼下的常虹打个招呼道谢。
他走到纹身店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多了一个肌肉结实、布满纹身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挺着大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女人。
那个男人光头,眼神却透着憨厚,与一身凶悍的纹身形成强烈反差。
女人则温柔地笑着,手轻轻抚着自己圆润的肚子。
常虹正兴奋地跟他们说着什么,一家人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