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战利品

楚生缓缓收腿，脚下已是一片狼藉。

颅骨碎裂，血肉模糊，孔于飞显然死得不能再透了。

楚生将脚从黏腻的血肉碎骨中拔出，顺手用对方残破的衣角擦去污迹。

强敌虽已毙命，那骇人的蓝色火炮也出自这名死亡猎人之手，但楚生丝毫不敢放松。

但是，这里是荒原，任何一场动静，都可能引来更危险的东西。

半塌的楼房深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窥伺着这里，等待着捡漏的时机。

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成了。

“回去再从长计议，等大千录刷新再决定下一步，是立刻离去附近的村落，还是再观望一阵。”

念及此，楚生俯身开始搜刮战利品。

很快，一只泛着微光的手表映入眼中，这必定是对方的奇货载体。

就在楚生取下的刹那，一道金色流光竟如活物般自表盘渗出，顺他的手臂迅速钻入体内。

更准确地说，是吸收进了他自己的奇货载体之中。

“什么东西？！”

楚生心头一紧，下意识拉开裤头看了一眼，确认关键部位无恙才松了口气。

他立即点开奇货系统，屏幕下方赫然跳出几行新的信息。

〈战斗录像已经保存，随时可以播放或上传，您已战胜/击杀一名在册非凡者。〉

〈卓越的战绩将助您提升名次，排名嘉奖定期发放。〉

〈您获得了阵亡非凡者的奇货载体，身份扫描完成：孔于飞（杀破狼），二星猎人。〉

〈发现孔于飞正被“观星塔”悬赏追缉，悬赏通告已经由奇货系统授权转发。〉

〈悬赏留言如下：“通缉要犯孔于飞，罪孽深重，击杀者凭其奇货载体带到观星塔驻地，即可领取赏金，感谢您为做出的贡献……”〉

……

楚生微微一怔。

击杀别的非凡者……居然还能上榜？

这奇货系统，怎么隐隐有种鼓励互相厮杀的感觉？

不是说每一位非凡者都很珍贵吗？

“等等，不一定非要击杀，战胜应该也算战绩。

这种荣誉排名或许是为了激励竞争，促使大家更快升级……是我想岔了。

楚生很快回过神，低声自语：

“孔于飞……原来他叫这名字，又看到系统提到观星塔，这个组织究竟是什么？”

而当目光再次扫过“杀破狼”这个代号时，楚生猛地一个激灵。

“等等！竟然是他？！”

他忽然想起之前曾在奇货系统里刷到过一个帖子。

发帖人自称“杀破狼”，说要肃清周边区域的怪物。

言辞恳切，一度让楚生觉得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当时自己等级不够无法私信，还曾感到遗憾。

谁能想到，那个看似正义的“清道夫”，和眼前这个冷血屠杀自己同伴的死亡猎人，竟是同一人！

“搞了半天是在钓鱼？演得可真像啊……”

楚生低声骂了一句，却不敢再多耽搁。

荒原之上，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他迅速将尸体上的有用物品剥下，又钻进帐篷翻找，果然搜出三颗源质。

虽是最低品质，但等级都不低，扯下一块篷布当作包袱，楚生全部裹走。

那些自己陌生的药物，自然也不能落下。

至于孔于飞的配枪虽然分量极沉，但对武道序列的楚生而言不算什么。

“或许可以交给周褚，如果她有这把枪，应该能成为不小的助力……。”

楚生心下盘算，上一轮模拟中，周褚确实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但那是生死关头。

如今危机暂缓，人心是否如旧，还需时间验证。

孔于飞生活物资，他并未多拿，只挑了一张证明身份的卡牌。

上面的名字是“田文镜”，住址十八号避难所。

显然是孔于飞用于伪装的身份。

楚生将身份证收起。

一个二星非凡者的积蓄绝不会少，或许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他藏起来的资源。

另一边，狼藉满地。

尸体烧焦的臭味与浓重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不散。

周褚和其余几名士兵根本不知道埋伏战已落幕，他们只远看见先后炸开开来的灵火。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那少年，确实强得惊人，居然能一跃而起，横跨千米之遥和敌人斗得有来有回！

那一刻，大家几乎以为看到了希望。

可紧接着，两道毁灭性的蓝色光束重重砸落，没人还能相信楚生可以回来。

真追过去又能做什么了？

那蓝色的激光炮威力太骇人，一炮之下，杜歧山队长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瞬间灰飞烟灭。

要知道能担任队长一职的都是一星非凡者，连非凡者都扛不住的攻击。

普通人就是拿命填也填不完！

而那少年，硬生生吃了两炮！

有这样的敌人存在，怎么可能赢？

尽管死亡猎人之后并未再向监狱方向开火，但所有人心底都已冰凉。

敌人此时恐怕正在处理少年的尸体，等对方缓过神来，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不能再等了！”

副队长突然厉声开口，“全体撤退，立刻回车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我们必须告诉上级！”

几个士兵颤抖着从掩体后站起，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一名叫赵强的中年男子犹豫地看向几具战友遗体，“可他们……”

“糊涂，”副队长怒斥，“现在保命要紧！牺牲的人不会怪我们！”

一旁的李暮却咬紧牙关，哑声道：“万一那死亡猎人也受了伤呢？”

“别做梦，那可是非凡者，我们只是普通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

而此时，楚生正站在数百米外的一片废墟中。

他弯着腰，徒手翻动着断裂的钢筋和水泥块，灰尘扑了满身，额上也渗出了汗。

不过十来分钟，他几乎将这一带掀了个底朝天。

最终他直起身，眉头紧紧锁住，困惑道。

“我那么大一尊石像哪儿去了？明明看见是掉进这一片的……”

那尊紧那罗雕像，刚才还在的。

难不成……它自己恢复了，跑了？

尽管那东西邪门得厉害，但找不着它，楚生心里居然泛起些不舍。

方才冲阵之时，她发挥出的作用堪称惊人。

超远距离精神控制，反伤狙击，范围咒语轰炸……虽然敌我不分，可压制力极强。

对他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制的武器。

本来还计划着将她带走，以后专门对付远程敌人。

谁能想到，之前他躲都躲不及的紧那罗，如今主动想找，却连影都没了。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

楚生摇了摇头，“这东西邪性，搞不好连我自己都会殃及。”

思绪起伏间，他没再纠结，警惕的转身朝监狱方向快步赶回。

……

此刻监狱门口，争论尚未停止。

赵强仍然不忍抛弃战友遗体，李暮则还对楚生存有一丝侥幸期待。

副队长见状几乎要暴怒起来，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瞬间噤声，齐齐举枪指向声源——

一个身影拨开尘埃，稳步走来。

是楚生。

他浑身尘土，衣服有多处撕裂，神色却依旧冷定。看见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眼角发红的模样，他略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

“你……你没死！？”李暮第一个失声喊出来。

楚生没直接回答，只淡淡扫了一眼满地狼藉，问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副队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迅速汇报：“还剩六个……但杜歧山队长他……”

“我知道，”楚生打断了对方，“激光炮威力太大，我没能拦住第二发。”

一阵沉默笼罩下来。

每个士兵眼中都混杂着震惊、庆幸与残余的恐惧。

楚生再次开口：“收拾必要物资，带上还能动的，撤退。”

这一次，再没人犹豫。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残存的几人。

是啊，那个年轻人……他们这边那位非凡者，看起来就非同一般。

既然同是踏入非凡之路的人，那么即便他不幸战死，难道就真的没给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死亡猎人造成任何伤害吗？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否则，以那死亡猎人展现出的恐怖效率，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对方早就该继续开枪，将他们一个个点名般狙杀殆尽。

就算只是伤到了手臂，影响了瞄准？或者击中了腿部，限制了移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或许有机会？

“赵强！”

一声压抑着痛苦与愤怒的低吼打断了这丝危险的侥幸。

副队长王伯荣，此刻面色因某种强忍的痛苦而扭曲。

“啊？”

赵强下意识地回应，握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别他妈做白日梦了！”

王伯荣的声音嘶哑，“必须立刻撤离，这是命令！”

“可是……这仇难道就不报了？”

赵强依旧不甘心，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栋大楼，仿佛凶手就藏在那一片光芒之后。

但王伯荣的态度却异常强硬，几乎是在咆哮：

“报什么仇？拿什么报？收起你愚蠢的侥幸心理！”

“我们士兵的铁则第一条是什么？”

“在交战过程中，队伍只剩下普通队员，劣势情况下有权优先保存自身，立刻撤退！”

“这条规定是用多少血写出来的，你他妈的忘了吗？啊？还是你们谁他妈忘了！”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

“王伯荣，规矩我们都懂，只是……”

所有人都看着王伯荣，知道这个平时脾气火爆的汉子此刻的决绝，本质上是为了保住大家的命。

“可是队长他们都死了啊，死得那么惨！”

“你们撤！老子去崩了那个狗杂碎，就算弄不死他，也能给你们争取点时间！”

他端起枪就要往废墟外冲。

“赵强！”王伯荣猛地伸手想去拽他，动作一迟，“算我求你了，去开车！，带兄弟们走……”

“贪生怕死的软蛋！老子没你这种兄弟！”

暴怒中的赵强一把甩开王伯荣的手，“他妈的，车你不能自己去开吗？”

他这用力一推。

下一刻，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

身材敦实的副队长王伯荣，竟像一根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木桩，毫无缓冲地向后仰面摔去。

伴随一声闷响，他瞬间倒地，脸色惨白，再无血色。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身下地面，一片浓郁得发黑的血液正晕染。

“老……王伯荣？！”

赵强所有的动作和怒吼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其他队员也骇然失色，一边紧张地持枪警戒四周，一边慌忙围拢过来。

“赵强，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他后背，快看他后背！！”

有人声音带着哭腔惊叫起来。

只见王伯荣后背腰椎和后颈处一片血肉模糊。

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瞬间碾过切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正不受控制地涌出。

“医疗兵，医疗兵死哪去了？”

“喊个屁！医疗兵第一个就没了！”

一切突然都有了答案。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死亡猎人，其攻击恐怖到了何种程度。

即便是未被直接命中，仅仅是擦过都足以造成致命的创伤！

王伯荣，显然早就被致命的破片严重击伤。

他刚才所有的劝说和怒吼，全都是在弥留之际，吊着一口气硬撑下来的！

想到他拖着几乎断成两截的身体，还在声嘶力竭地要求大家遵守铁则立刻撤退。

所有残存的队员都感到一阵羞愧，纷纷呜咽。

赵强噗通一声半跪下来，颤抖着死死握住王伯荣那只逐渐冰凉的手。

他想说话，想道歉，却发现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王伯荣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握住赵强的手，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赵强，你资格最老，我从很早开始就把你当作大哥…”

“王伯荣，哥在，哥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赵强如梦初醒，发疯似的狠狠抽着自己耳光，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肆意横流。

王伯荣用微不可查的力气拉了拉他，眼神开始彻底涣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这次是真开不了车了……带他们…回去…他们都还，年轻……”

他顿了顿，用尽最后一点意识断断续续地哀求：

“我柜子里藏着的钱，麻烦你带给我老婆和儿子……”

副队长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在清晨冰冷的空气里。

赵强发出了一声哀嚎，紧紧抱住了战友尚存余温却已毫无生息的躯体。

一群铁打的汉子，此刻围在逝去的战友身边。

看着这个至死都在想着让他们活下去，想着家人的兄弟，泣不成声。

废墟之中，悲恸的哭声压过了凛冽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