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慕容缨扫过跪伏一地的宫人,目光落在一个空位上。
那里本该跪着负责浇水的太监总管刘德水。
“刘德水何在?”
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引得众人齐齐一颤。
一个宫女声音颤抖:
“回、回陛下…刘公公…自昨日起就…就不见了踪影,奴婢们找遍了各处,也…也无人知晓…”
不见了?畏罪潜逃...还是…被人灭口了?
女帝眼底寒光一闪即逝,脸上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转向一旁眉头紧锁的王彦,语气竟带上几分罕见的‘温和’:
“王相。”
“臣在。”
王彦心头警铃大作,恭敬应声。
这女人突然变脸,绝对没好事,得小心一点。
“爱卿献上红薯神种,本是有功于社稷,却遭此等奸人蓄意破坏……”
女帝顿了顿,语气似乎更温和了:
“更累得爱卿亲尝污土,实乃朕失察之过,朕心甚愧。”
[来了来了,有想演我?这演技,啧啧]
[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不,这是要把老子架火上烤!]
[怎么有种要被坑的感觉?]
王彦心中疯狂吐槽。
果然,随即女帝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此案,朕便交予爱卿全权查办,宫中上下人等、各司案牍文书,皆听你调遣,朕给你三日,务必揪出刘德水,朕要知道,究竟是谁给他这么大胆子。”
王彦瞬间通透。
傻子都知道刘德水背后有人。
否则一个小太监,哪来熊心豹子胆破坏皇帝的大事?
女帝自己不想深查,怕牵出难以收拾的局面。
干脆把他这个副宰相推到台前当盾牌,当枪使。
不管查不查得出来,最后都是他惹一身屎。
“臣……”
王彦脑子飞快转动,正想拱手找个理由推脱。
[傻子才接答应,我一个奸相,拒绝女帝是常规操作。]
[等等…后面那个抱剑的冷面丫头眼神好像不太对?拒绝得太狠,怕不是要被当场攮死?]
[装病!对,就说上次遇刺重伤未愈,实在心有余力不足!]
女帝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翘起一丝弧度,语气更加关切:
“哦,对了,朕听闻爱卿前些时日遇刺,伤势未愈?不如随朕移步太医院,让太医令亲自为爱卿瞧瞧?”
王彦心中哀嚎。
[!!装病都不行?]
[行,你狠,那就换个理由…西南商队好像出了点岔子,正好就说我要亲自去西南考察水土,看看能不能推广种植红薯,完美的借口...]
女帝眼眸微眯,幸亏她能听见这狗贼心声,否则还真会他被蒙骗过去。
她面色一冷,声音陡然拔高,帝王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王彦,莫非不愿为朕分忧?还是说…你与那刘德水…私下有所牵连?!”
王彦后颈一凉。
厉害,威逼都用上了?
再不接旨,恐怕那牵连的帽子就要扣实了。
他立刻躬身:
“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揪出幕后黑手,不负陛下所托。”
先表忠心保命要紧。至于能不能查出来....
呵呵,他可是奸相,糊弄一下又能怎样?
“甚好。”
女帝这才满意颔首,唤过心腹大太监:
“张德全,你随王相左右,一应所需,务必周全,不得有丝毫怠慢。”
名为协助,实为监工。
王彦硬着头皮,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张德全,七拐八绕来到内侍居住的低矮宫苑。
刘德水的房间就在角落。
“搜!”
王彦一脚踹开房门,一声令下:
“角角落落都别放过,尤其是暗格、夹层、地板下!”
他自己却没立刻动手,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视着寒酸的房间。
土炕、一张矮桌、一个破旧木柜,一目了然。
像刘德水这种在深宫沉浮几十年的老油条,如果真受人指使干下这等掉脑袋的事,绝不会不留后手。
至少,他王彦要是刘德水,一定会藏点能保命或反制的东西。
房间被收拾得干净,值钱的、私人的物品几乎一扫而空,显然是有备而逃。
“王相,咱是不是去别处瞧瞧?”
张德全在一旁捏着鼻子提醒。
王彦没理他,目光落在矮桌的一条桌腿上。
那里垫着一个沾满灰尘油污的旧麻袋,依稀能看出是装盐的。
盐袋垫桌脚?
王彦眉头微挑。
盐乃贵重之物,就连装盐的袋子通常会被小心收好,或做他用。
用来垫桌脚既浪费又不合常理,就像砸了茅台酒瓶当烟灰缸。
他蹲下身,假意检查桌腿是否平稳,顺手捏了捏那盐袋。
袋子瘪瘪的,里面只有一点残留的盐粒硌手。
当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袋底内侧某处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传来。
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更硬,像是里面粘了什么东西。
若非王彦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会被忽略。
王彦心中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直起身,对张德全道:
“张公公,你去门外稍候片刻,本相要静下心来,或许能发现些肉眼难辨的蛛丝马迹。人多眼杂,反而不美。”
张德全一脸狐疑,显然不信他能搞出什么名堂,但碍于命令,还是退到门外,不过那双眼睛紧盯着门口。
门一关,王彦立刻再次蹲下,迅速抽出那个盐袋。
他摸到刚才感觉异常的位置,指腹用力按压,确认了那不是麻布该有的纹理。
他从靴筒里摸出一把用来防身的小刀,割开内衬麻布。
内衬之下,藏着一张被油纸包裹,指甲盖大小的硬纸片。
快速剥开油纸,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仿佛仓促写就的小字和一个略显模糊的印记:
“盐引三船,林记票号,甲字库。”
那印记虽有些糊,但仔细辨认,赫然是一个独特的、变体的“林”字!
王彦瞳孔收缩。
瞬间联想到林世藩庞。
一个内宫太监,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核心产业凭证信息?
是刘德水给自己留的保命符?
还是…幕后之人故意留下,想祸水东引?
王彦迅速将纸条藏入贴身袖袋深处,把盐袋内衬勉强按回去,塞回桌脚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盯着那破旧的盐袋,眉头挤在一起。
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他有点怀疑,女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让他来调查。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