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赌

6月12号，上午十点。

6月的东海市，空气中已经带上了黏腻的湿热。

这就好像，高考之后，兴奋的不只是高三生，还有老天爷。

东海市体彩中心门口常年聚集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中年男人。

他们大多眼袋深重，手指被烟熏得焦黄，眼神里混杂着贪婪、侥幸和长期熬夜留下的浑浊。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是一个非正式的赌球信息交流中心。

体彩中心的老板老周是个微胖的中年人，面相憨厚，时常一边卖着烟和水，一边听着这群人高谈阔论，偶尔摇摇头。

就在这时，陈凡闯入了这片烟雾缭绕、唾沫横飞的地界。

他的出现，像一滴清水滴进了热油锅，瞬间引起了注意。

“哟，哪来的学生娃？走错地方了吧？学校在那边！”

一个叼着烟，穿着邋遢背心的瘦高个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他是这群人里有名的常输将军，外号猴三。

旁边一个秃顶胖子，眯着小眼睛打量了陈凡一番，嗤笑道：

“小子，这儿是买彩票赌球的地方，不是卖文具的。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别耽误大人办正事！”

一阵哄笑声响起。

这群在赌海里沉浮、输多赢少的“老鸟”，最乐意看到的就是这种懵懂的新面孔，仿佛嘲笑他人的稚嫩能冲淡自己输钱的晦气。

老周见状叹了口气，对陈凡和气地说：“小伙子，听句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年纪轻轻的，碰这个干嘛？十赌九输，沾上了没好果子吃。”

陈凡的目光扫过那群哄笑的赌鬼，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在看一群聒噪的背景板。

这种无视，反而让猴三觉得受到了侮辱。

“喂，说你呢！听见没？周老板好心劝你，别不识好歹！赌球是技术活，不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能玩转的，赶紧哪来的回哪去！”

猴三走上前几步，试图用身高给陈凡压迫感。

陈凡轻轻侧身，直接无视了几乎凑到眼前的猴三，径直走向柜台后的老周，声音清晰而平稳：“老板，我不赌球。”

猴三嗤笑一声：“装什么装？来这儿的谁不是……”

“我是来买球的。”陈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13号凌晨的世界杯，巴西对克罗地亚那场。”

“噗——”

门口一人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巴西打克罗地亚？哈哈哈，这还用买？闭着眼睛都知道桑巴军团赢啊！”

“你是来送钱的吧？买胜平负？买巴西赢赔率低得可怜，你押一万也赚不了几个子儿！”

周围再次响起附和的笑声。

的确，这场对决在所有人看来都毫无悬念。

五星巴西兵强马壮，而克罗地亚，虽然号称格子军团，但在强大的巴西面前，不过是块背景板。

陈凡等他们的笑声稍歇，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同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我不买胜平负。我买比分。”

“比分？”猴三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买比分？你知道买比分有多难吗，你以为这是猜硬币呢？”

老周也皱起了眉，语气更加恳切：“小伙子，比分最难中了，概率太低了！”

“足球赛变数太大了，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听我一句，千万别冲动！”

陈凡仿佛没听到周围的嘈杂和劝解，他的目光落在老周身后的赔率表上，精准地找到了那一行。

“巴西3：1克罗地亚。”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有某种魔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噪音，“押一万块。”

体彩中心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脸上的嘲笑、不屑、戏谑全都凝固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买巴西赢不稀奇，买大比分赢也不稀奇。

但精准的买3：1？

巴西赢是大概率，但克罗地亚可不是鱼腩，他们的防守韧性世界闻名，怎么可能让巴西进三个？

而且怎么能确保克罗地亚只进一个球？

在这群资深赌鬼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疯子才会下的注。

“多，多少？”老周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万块。”陈凡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说罢，他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红票子，整齐地放在柜台上。

那叠钱的视觉冲击力，比刚才那句话更加强烈。

一个学生，随手拿出一万块押一个非常冒险的比分？

这画面太违和，太冲击他们的认知了。

猴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叠钱，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老周看着柜台上的钱，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平静的可怕的年轻人，嘴唇动了动，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小伙子，这太冒险了！”

“一万块不是小数目，你再想想？父母的钱来之不易啊！”

陈凡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淡的、却充满绝对自信的弧度。

“老板，打票吧。”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自语，却又重得能敲进人心底，“这不是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对于知道未来的人来说，这叫捡钱。

陈凡上辈子是巴西队和克罗地亚队的双料球迷，对这场比赛的结果记得十分清楚。

这时，周围的赌鬼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窃窃私语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家里有矿吧？这么造？”

“等着哭吧小子，明天就来天台找你！”

陈凡充耳不闻。他甚至懒得分给这些人一个眼神。

跟一群注定在赌海中倾家荡产的败类争论？他没那么闲。

老周见陈凡心意已决，无奈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操作机器，打印出了那张价值一万块的彩票。

陈凡接过彩票，仔细地核对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场次、比分、投注金额。

完美。

他将彩票小心地收进贴身的衣袋，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沉甸甸的金砖。

然后，陈凡转身，在一片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和愈发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径直走向门外。

嘿嘿，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