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明天，就是高考了。
林子豪没有陈凡这个重生者的稳健心态，更没有梁珂的逆天成绩。
一想到高考，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坐起身，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23：45。
林子豪犹豫了片刻，点开那个“三剑客”QQ群。
“睡了没？”他打字的手指有些微颤。
几乎就在下一秒，手机震动了。
梁珂：“在网吧，刚要下机。”
陈凡：“弥留之际，还没死透。”
陈凡：“@梁珂，你他妈还去上网？”
梁珂：“小意思，再说了我这不是马上下机了吗。”
“出来吧，”林子豪飞快地打字，“老地方，奶茶店。我请。”
“？？？”陈凡先是一串问号，随即跟上，“大哥，明天高考啊！”
“就是明天高考，所以才现在出来。”林子豪回道，“睡不着，心慌。”
短暂的沉默。
“等我。”梁珂先回复。
陈凡：“+1”
林子豪松了口气，仿佛只是发出了这个邀请，那份沉重的压力就有人分担了一半。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夏夜的微风稍稍吹散了些心头的郁结。
所谓老地方，就是他们常去的那家网吧门口的奶茶店。
林子豪到的时候，陈凡已经叼着根吸管在喝一杯柠檬水了，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从被窝里直接爬出来的。
他穿着宽松的篮球背心和短裤，拖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眼神里透着对朋友的关切。
“真tm废物啊你？”陈凡用吸管指了指他，“一场考试而已，看把你吓的。”
这时，梁珂从马路对面的网吧走出来，进入奶茶店。
“哟，梁大帝今晚赢了几把啊？”陈凡打趣道。
梁珂耸耸肩，在陈凡旁边坐下：“秦始皇触电，赢麻了。”
他看向林子豪，“说吧，怎么个慌法？”
林子豪先是点了三杯珍珠奶茶，等奶茶上来后，他握着冰凉的杯子，组织了一下语言：
“就是……脑子里很乱，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好像什么都在想。怕明天发挥不好，怕对不起爸妈，怕……让所有人失望。”
他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终于把堵在胸口的一块石头挪开了一点。
陈凡嘬了一大口奶茶，嚼着珍珠，含糊不清地说：“我当多大回事。胖子，你忘了咱们这三年怎么过来的？”
“刷过的题堆起来比你还重，高考说白了就是一次规模最大、监考最严的模拟考而已。”
他放下杯子，语气难得地正经起来：“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能吓唬你。你就想着，明天就是去个熟悉的地方，做一套熟悉的卷子，然后……就他妈解放了！天就亮了！”
林子豪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子上的塑料膜。
梁珂接过话头，他的声音总是更冷静一些，像他的表情：“陈凡话糙理不糙。子豪，你就想，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了。从高一到现在，一千多个日子，熬了多少夜，不就是为了明天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隔壁网吧依旧亮着的招牌：“你看，里面现在肯定还有不少我们的同类。高考前夜还在网吧的，不是彻底放弃的，就是心里有底来放松的。我们属于后者。”
梁珂指了指林子豪，又指指自己和陈凡：“我们三个，注定是要一起上岸的。明天，只是走个过场。别怕。”
陈凡用力点头：“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你警校体测的事。”
梁珂白了他一眼，但没反驳。
听到这里，林子豪明显放松了不少：“我最近一个多月以来，体重降了十斤，已经能跑进四分三十秒了。”
“稳辣，稳辣，稳辣！”陈凡突然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校服、明显是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互相推搡着、说笑着，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对面的网吧。
林子豪、陈凡和梁珂互相看了一眼。
陈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梁珂的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像不像一个月前的我们？”
林子豪望着网吧那扇吞噬了年轻身影的玻璃门，恍惚间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高考，似乎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我本来就是个一本线出头的水平，靠着梁珂硬提了几十分，已经是血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股豁然开朗的情绪涌上心头，林子豪也跟着笑了起来，起初是轻声的，继而变得畅快。
几人笑得很大声，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几分钟后，笑声渐歇，一种温暖而平静的氛围笼罩着他们。
“行了，”梁珂站起身，“心里痛快了就回去睡觉。养足精神。”
陈凡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啊，早点睡吧。”
林子豪点点头，心里的那块石头虽然还在，但似乎已经变得可以承受了。
“谢了，兄弟们。”
“矫情。”梁珂挥挥手，转身朝着学校宿舍的方向走去。
陈凡搂住林子豪的肩膀：“走了走了，回去做梦都是满分！”
三人随后分开，各自融入夜色。
高考当天，清晨的阳光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陈凡家气氛凝重得如同即将迎来一场战役。
妈妈毛红霞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丰盛的像是过年一样的早餐，油条、鸡蛋、包子，甚至还有粽子，摆了一桌，寓意“百分”“高中”。
她不停地念叨着“准考证带了吗？”“2B铅笔削好了没？”“水杯，水杯别忘了！”
老爹陈康乐则穿着他只有重要场合才穿的衬衫，纽扣扣得一丝不苟，紧张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比即将上考场的儿子还要焦躁。
老陈想说点鼓励的话，张嘴却成了：“别紧张啊……正常发挥就行……”
说完自己先咽了口唾沫。
陈凡看着父母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吃完饭，陈康乐开车送陈凡去考场，毛红霞陪同。
考场外，人山人海。考生、家长、维持秩序的老师和警察，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紧张。
毛红霞最后一遍检查了陈凡的文具袋，陈康乐则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考！”
陈凡点点头，接过准文具袋，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进了考场的大门。
转身那一刻，他看见父母踮着脚，在人群中努力寻找他背影的样子，心里忽然一暖，也一酸。
上午的考试结束铃响，考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考场，脸上表情各异，有轻松，有凝重，有茫然。
陈凡随着人流走出来，正在低头回想刚才的题目，忽然听到一个熟悉又带着点羞涩的声音：“陈凡！”
他抬头，瞬间愣住了。
高雯站在考场外的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条清爽的浅绿色连衣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和一個保温饭盒。
原来，她打扮后的样子这么漂亮。
高雯这一出现，仿佛一道亮光，瞬间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目光。许多男考生投来羡慕的眼神，低声交头接耳。
“高雯？你……你怎么来了？”陈凡又惊又喜，赶紧走过去。
“给你送点水和吃的。”高雯把水递给他，声音轻柔，“上午……考得怎么样？”
“还行。”陈凡接过水，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和考试的疲惫，“你等很久了？”
“那当然了！”高雯点点头，把保温饭盒也递给他，“我做的糖醋排骨和米饭，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陈凡接过饭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涨涨的。
“谢谢啊！”陈凡爽朗一笑，表现得十分自然。
接下来的两天，每一场考试结束，高雯都会准时出现在考场外，带着水和精心准备的饭菜。
她成了考场外一道固定的、美丽的风景线。
林子豪和梁珂后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远远地对着陈凡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着“可以啊凡哥！”，陈凡则回以蔑视的笑容。
终于，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清脆、悠长，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在每个人的心中回荡。
考场里，笔尖离开试卷的刹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解脱，有空虚，有狂喜，也有淡淡的失落。
陈凡放下笔，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看到有的同学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的则瘫在座位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还有的望着窗外出神，眼神复杂。
高中三年，所有的汗水、泪水、欢笑、争吵、拼搏与迷茫，在这一刻，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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