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后的日子，像是一杯逐渐沉淀的清水。
教室里粉笔灰的味道依旧刺鼻，墙上的五级能效空调在呼呼呼地响着，用远超16度的功耗提供着26度的室温。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在加快。
好像一眨眼，黑板旁边的倒计时就少了一天。
陈凡很珍惜这份久违的平静。
没有谣言，没有小人来骚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子瑜给陈凡讲题的时候比语文老师还烦人。
陈凡按部就班地刷题、上课睡觉、晚自习绞尽脑汁地回忆上辈子考过的题目，偶尔在课间望着窗外发一会儿呆。
教学楼到操场路上的那棵老榕树，叶子从嫩绿转为沉郁的墨绿，绿得有些沉重。
更沉重的是，听说校长觉得那棵树影响了学校的风水，要把它砍了。
实验班内部悄然弥漫开一种气氛——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一种秘而不宣的伤感在笔尖和书页间流淌。
就连李涛，也被这氛围感染了。
这小子破天荒地沉默了几天，然后在5月8日的晚自习后，用尽了他积攒十七年所有的勇气，把夏子瑜拦在了走廊尽头。
那天晚上陈凡隔着窗户，看见李涛那张目中无人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开合，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小瑜，我喜欢你！”
夏子瑜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听完，表情尴尬地摇了摇头，连发丝扬起的弧度都带着礼貌的疏离。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不要气馁，你其实是很优秀的人，只是我们不合适。”
毫无意外。
李涛蔫头耷脑地回来，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瘫在椅子上一声长叹：“不，我的人生结束了。”
陈凡和梁珂笑得巨开心。
梁珂甚至扬言，就冲这一出好戏，他高考落榜都值了。
谁知第二天，李涛就“复活”了，并且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彻底抛弃了男性尊严。
夏子瑜去哪，李涛就屁颠屁颠跟到哪，也不多话，就是跟着，手里时不时变出瓶饮料或小零食，脸上挂着一种“我知道我配不上但你赶我也不走”的憨笑。
好家伙，简直比林子豪还舔狗。
夏子瑜由最初的蹙眉到无奈，最后干脆视若无物。
就连梁珂这种不怎么在乎男女感情的人都忍不住当面调侃李涛。
但李涛却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陈凡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舔狗。
这份带着嬉闹的平静，最终被三模成绩的公布打破了。
红色的光荣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课间时分，那里挤得水泄不通。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靠！737？！这是人考的分数吗？”
“梁珂！又是梁珂！甩开第二名三十多分！”
第二名的李涛表示很操蛋。
“我的天哪，夏子瑜年级第5了，要是能保持住，基本稳上清北啊。”
“神仙打架啊这是……”
陈凡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扫过最顶端那个名字和后面一骑绝尘的数字，心里并无太多波澜。
梁珂这么多年就没考过年级第二。
那家伙的逆天，所有人都早已习惯。
陈凡的视线往下，一行行，终于在年级前二十的末尾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凡，年级20。”
一种扎实的落地感在心里沉甸甸地坠了一下。
他微微吁了口气，这段日子的冥思苦想总算没有白费。
既然三模的作文题目赌对了，那高考的应该也没记错。
不过，因为陈凡的进步，夏子瑜这小妞以为是她的功劳，对陈凡的教学更加卖力。
陈凡不得已在煎熬中度日。
天气越来越热，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特有的躁动气息。
时间来到5月20号，一个普通又因为谐音而被赋予特殊意味的日子。
实验班里的气氛却并不浪漫。
下午第一节课前，空气黏腻，混合着汗水和风油精的味道，大部分人伏案小憩，或强打精神做着题。
李涛又在对着夏子瑜的方向长吁短叹，这次还带了点文艺青年的忧伤：“子瑜，你的心难道是南极冰川做的吗？”
饶是梁珂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也开始觉得李涛这小子被鬼上身了。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出现了一个身影，让原本沉闷的空气骤然泛起涟漪。
是高雯。
她依旧是穿着校服，依旧是那么的漂亮，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她怎么来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转移到陈凡和夏子瑜身上。
有好戏看了。
在无数道好奇、探究的视线注视下，高雯一步步走到陈凡课桌前。
陈凡抬起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Can I help you？”
高雯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信封口没有封，露出里面一叠崭新的人民币的粉色边缘。
“给你的。”高雯的声音平静，却足以让落针可闻的教室每个人都听见：
“学校的奖学金发下来了，之前你说要借两万块。收好，记得还我。”
整个实验班鸦雀无声。只有电风扇还在傻乎乎地转着。
原本还乐呵呵看戏的梁珂也傻眼了。
卧槽，陈凡，你小子被包养了？
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陈……凡……凡！这钱……这该不会是………”
他话没说完，但眼里写满了“卖身契”三个大字。
所有同学的表情都精彩纷呈，震惊、猜测、不可思议，目光在陈凡和高雯之间来回逡巡。
陈凡接过信封的手都在抖。
“高雯，你认真的？”
“对啊，”高雯扬了扬脑袋，笑嘻嘻地说，“今天钱到账后，我马上就去银行取出来拿给你了。”
“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想到之前一起经历过的事，陈凡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是啊。”
都跟着一起给去世的亲人守灵了，肯定是好朋友。
“那不就好了？好朋友之间借钱，很正常啊！”高雯嫣然一笑。
说完，高雯也不过多解释，直接就走了。
那绝美的容颜，把班里的书呆子都看呆了。
高雯离开后，教室里就响起了夏子瑜的怒吼：“陈凡，你在干什么？！”
陈凡绝望地捂脸。
完了，以后怕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就这样，在吵闹和惆怅中，高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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