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宁天臣刚起身整理好衣摆,手机便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聂天流”三个字。
“天臣,你母亲的墓地我在锡城安息墓园选好了,特意挑了块风水最好的,你今天有空过来看看?放心,我办事你信得过,但最终还得你点头。”聂天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沉稳有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
宁天臣指尖微微一顿,母亲的后事是他心头最重要的事,即便聂天流办事妥帖,他也必须亲自确认。“好,我这就过去,咱们约个时间?”
“我上午十点到安息墓园门口等你,你路上注意安全。”聂天流爽快应下,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墓园的位置,才挂断电话。
宁天臣简单洗漱后,换上一身干净的休闲装,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打车前往。他向来不喜欢张扬,更何况是来墓园这种肃穆之地,太过招摇反而显得对母亲不敬。
出租车缓缓驶入安息墓园所在的山坡,沿途松柏苍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与菊花的清香。车子停在墓园正门口时,仪表盘显示才九点半——宁天臣早到了半个小时。
“师傅,麻烦等我一会儿,我进去转一圈就出来。”宁天臣付了车费,推开车门走进墓园。这里布局规整,依山傍水,确实是块安葬先人的好地方。他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着,目光扫过一排排墓碑,心里默默盘算着母亲的墓地若真如聂天流所说那般,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愿。
走了约莫十分钟,宁天臣看到不远处的服务中心,便迈步走了过去。柜台后坐着几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工作人员,他径直走到一位留着齐肩短发、妆容精致的女子面前,语气平和地问道:“您好,我想看看一位姓聂的先生订好的墓地,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我想确认下风水。”
这位工作人员正是吴敏,她抬眼打量了宁天臣一番,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眼前的男人穿着普通的白色 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略显陈旧的运动鞋,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配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安息墓园高端墓地的人。
安息墓园作为锡城最好的墓园,价格层次分明,低端区域最便宜的墓地也要十几万,而高端区域的“卧龙区”,最便宜的一块都要五百万起步,更别说风水最好的那几块“龙脉位”,动辄上千万。吴敏在这工作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像宁天臣这样穿着“屌丝”的,十有八九是来打听低端墓地的。
她心里暗自发笑,脸上却挤出职业性的微笑:“姓聂的先生?我们这里最近有两位聂先生订了墓地,您说的是哪一位?”
“他叫聂天流。”宁天臣报出名字,以为对方能立刻对上号。
可吴敏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在她印象里,只有两位聂先生,一位是订了低端区域最普通墓地的聂老头,另一位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高端区域的,但具体名字没在意——毕竟高端客户大多是老板亲自接待,轮不到她这个普通销售插手。
“哦,我知道了,您跟我来吧。”吴敏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敷衍,转身朝墓园西侧走去。那里是低端墓地所在的区域,一排排墓碑紧凑排列,周围的绿化也远不如高端区域精致。
宁天臣跟在后面,越走眉头皱得越紧。他虽不懂风水,但也能看出这里气场压抑,与聂天流口中“风水最好”的描述相去甚远。走到一块仅能容纳一块墓碑的狭小墓地前,吴敏停下脚步,指着那块光秃秃的土地说:“就是这里了,聂先生订的,十五万八,性价比很高,适合普通家庭。”
宁天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悦:“你确定没带错地方?我朋友订的应该是这里最高端的墓地,不是这种。”
“噗嗤——”吴敏当场笑出了声,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先生,您知道我们这里最高端的‘卧龙区’多少钱吗?最便宜的都要五百万,风水最好的那块更是要一千两百万!不是我瞧不起您,就您这穿着打扮,买得起吗?别在这搞笑了,浪费大家时间。”
宁天臣本就因母亲的事心情沉重,被吴敏这番话一激,脸色更差:“我买不买得起,轮得到你评判?赶紧带我去高端区域,别在这耽误事。”
“哟,还挺横?”吴敏双手抱胸,下巴微抬,“我告诉你,高端区域不是谁都能进的,得提前预约,还得有资产证明!你连低端墓地都未必买得起,还想进‘卧龙区’?快别做梦了,该干嘛干嘛去。”
两人正争执间,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服务中心门口,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手腕戴着百达翡丽手表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挺着啤酒肚,眼神倨傲,正是信腾集团的副总裁陈翔。
吴敏眼角余光瞥见陈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宁天臣。她慌忙拉低自己的衣领,露出颈间一片雪白,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扭着腰肢快步迎了上去:“陈总,您来啦!我早就跟您说过,我们‘卧龙区’最近有块好地,您今天来正好能看看!”
宁天臣看着吴敏前后态度的巨大转变,眉头皱得更紧,上前一步说道:“你不是在接待我吗?我的事还没解决,你怎么就走了?”
吴敏回头瞥了宁天臣一眼,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能和陈总比吗?陈总是什么消费水平,你是什么消费水平?陈总看的是上千万的墓地,你呢?连十五万的都未必买得起,还好意思占用我的时间?”
陈翔也顺着吴敏的目光看向宁天臣,当看到宁天臣普通的穿着时,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眼神像打量垃圾一样扫过他,冷哼一声:“年轻人,人贵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样的事,别在这自取其辱。”说完,便不再看宁天臣,跟着吴敏朝高端区域走去。
宁天臣被晾在原地,脸色冰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毕竟这里是墓园,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扰乱了母亲安息之地的清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脸上带着些许青涩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她是刚毕业不久的实习生于晓红,刚才在服务中心里,她已经隐约听到了宁天臣和吴敏的争执,也看到了吴敏对陈翔的谄媚和对宁天臣的轻视。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吴姐她……她可能有点忙,您要是还想看看墓地,我来带您去吧?”于晓红语气诚恳,眼神里没有丝毫轻视,只有满满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