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议事厅内,死一般的沉寂被一声暴喝撕裂。
“废物!全都是废物!”
潘雄愤怒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一双阴鸷的老眼,死死盯着底下垂首而立的一众手下,起伏的胸膛几乎要炸出火来。
“一个宁天臣,抓了整夜连人影都没见着!我潘家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手下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触这滔天怒火。
潘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管家潘全身上,语气冰寒:“一夜之间,段洪被砍成重伤躺进医院;陈虎更是死后被人丢进了乱葬岗!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全身子一颤,连忙上前:“老爷息怒,据下面人报,段洪是被宁天臣一掌劈成的重伤,至于陈虎…怕是大概率也死于他手。”
“什么?!”
潘雄额头青筋跳起,“这小子竟有这般实力?看来我还有些低估他了。”
潘全点头:“这其实倒也不足为虑,反倒是另一件事,不得不引起我们重视了。”
“何事?”
“贺长春,进去了。”
“哦?!几时的事?”
“今早。”
“嘶……”
潘雄脸色骤然一变:“你是说,这与姓宁的有关?”
“虽觉未必,但您才刚命贺长春去抓他,人就落马了,未免太过巧合。”
潘全眯眼分析:“老奴刚刚查过,宁天臣这几年在北境参军,此次回来也是带了帮手的,恐怕在战部有后台啊。”
“后台?”
潘雄不屑道:“那又怎样?即便如此,我杀他,依旧如杀鸡宰狗!”
旁边一名心腹小心翼翼提醒:“老爷,北境战部可不好惹啊。”
潘雄一个冷眼打断他的话,“在锡城,就没有我潘家惹不起的存在!”
跟着他话锋一转,面露傲色:“我已叫林虎回来,今晚就到。”
“小少爷回来了?!”潘全等人眼睛骤亮。
心说怎么还把这位小神仙给忘了!
要说这位林虎少爷,绝对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十五年军旅生涯,光是个人一级战功就足足拿过四个。
刚三十出头,就已经是中心战部的高级校官了。
手下还掌管着一支精锐特战小队,队员个个实力强悍,专门负责执行国家A级以上的特殊任务。
他自身实力也极为恐怖,一手格斗术在整个中心战部都鲜有敌手,作战指挥能力,更是堪称一流,俨然已成为中心战部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将星。
据说连内阁中的某位大佬,都对其十分看重,屡屡破格提拔。
可谓是前途无量!
有这等靠山,纵是宁天臣来自北境战部,又有何惧?
潘家一众爪牙顿时信心大振。
潘雄也在这时下令:“立刻向锡城各界龙头人物发出邀请,今夜我要在府内为我儿设宴接风洗尘!”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宁天臣,他不是想躲么?潘全,等下你替我去他老娘坟前‘好生祭拜’一番,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几时!”
“是,老爷。小人定不辱使命。”
潘全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抹歹毒笑意。
……
同一时间,轩辕阁内。
林若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奢华且陌生的房间。
“我……没死?”
正恍惚间,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眼前的人,陌生里带着几分熟悉。
林若兰凝望片刻,突然呼吸停滞,瞳孔收缩:“天臣?你是,天臣?!”
“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宁天臣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到床边坐下。
“真的是你!”林若兰目不转睛地撑着身子坐起,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境。
“是我,若兰。”
宁天臣微微点头,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林若兰嘴唇颤抖,眼眶瞬间红了:“是你救的我?”
宁天臣点头:“嗯。”
“那帮畜生有没有把我……”
林若兰刚想问什么,却猛地抓住宁天臣的手:“对了,朵朵呢?朵朵在哪!”
“朵朵很好,已经被我送回家了。”宁天臣柔声安抚,“也没有人动过你一根手指头。而且,潘海龙也已经死了。”
他清楚林若兰心中的恐惧,索性将情况和盘托出。
可哪成想,林若兰却更加惊慌失色:“潘海龙死了?他怎么死的?”
“我杀的。”
轰!
林若兰整个人僵在远处,足足愣了数秒。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她不知道宁天臣是怎么杀的潘海龙,但她却知道,宁天臣闯了大祸了!
“不行!你快走!潘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趁他们还没找到你,走得越远越好!”
她用力去推宁天臣。
但,后者却纹丝不动,脸上浮起一抹苦涩:“走?像三年前一样?丢下你,一个人苟且偷生去吗?”
林若兰一愣。
宁天臣一把将其拥入怀中:“这一次,我哪都不会去,就陪在你身边。”
“可是潘家……”
“嘘……”
宁天臣在她耳边轻语:“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沉沉道,“若兰,这几年,苦了你了。”
林若兰再也绷不住,泪水如决堤般流下。
可哭着哭着,她却又一次推开宁天臣,背过身微微发抖:“我如今这副模样,你又何必为我冒如此风险!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值!”
宁天臣一声低吼,从后面紧紧将她抱住。
“全天下,只有你值得!”
一句话,震人心弦。
林若兰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少顷。
宁天臣取出一张药方:“对了,我从一位神医那求来这剂药方,说是能药到疤除。”
很明显,在这件事上,宁天臣说了谎。
考虑到这几年若兰身上背负的已经太多。
他不愿再为其增添过分的精神枷锁,尤其在养伤这段期间。
所以有些事不如暂且按下,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一点点让她知晓。
林若兰看着药方,自嘲地笑了笑:“三年了,多少名医都没办法……”
话音未落,就对上宁天臣坚定的眼神。
“相信我。”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这次,一定能行的!”
望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林若兰终是重重点头。
“嗯,我相信你!”
宁天臣顺势递过汤药,林若兰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唤入游冥,介绍道:“这是我在北境时结交的过命兄弟,游冥。”
林若兰点头致意。
游冥也躬身回礼,将一个瓷罐交到宁天臣手上,便悄然退下。
这瓷罐中所装,正是以雪域灵芝和千年血参为药引熬制的祛疤灵药。
宁天臣淡声道:“那位神医说,只消每天把药膏涂在患处,十日即可痊愈。来,我先给你把药涂上。”
他说着就要动手。
林若兰却突然脸色大变,身体往后猛缩。
这些盘踞在身上脸上的狰狞疤痕,让她三年来连镜子都不敢照,更别说在宁天臣面前展露了。
“我……我自己来就好。”
林若兰声音细若蚊蝇,十指紧攥衣角。
这模样看得宁天臣一阵心疼。
他赶紧温柔安抚:“若兰,这些伤不是你的错。你是为了我才受了这样的痛苦,所以,就由我来将它们抚平。好吗?”
看着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怜惜,林若兰的眼眶,又热了。
片刻后,她终于做下决定,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跟着,指尖微颤地,一颗一颗解开衣襟盘扣。
睡衣滑落的瞬间。
宁天臣只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强自镇定,蘸取药膏,轻轻覆在那些狰狞的疤痕上。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碎什么。
等把所有疤痕都均匀涂好药膏,他又取来纱布细细裹好。
“好了,再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说话间,他微不可察地在林若兰后颈轻轻刺下一针。
林若兰随即眼皮渐渐沉下,没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
宁天臣轻轻退出门外。
游冥与白鬼正守在廊下,见他出来,齐齐顿首。
“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给我备一台车。”
“主帅这是要去哪?”
“城西墓园。”
那正是埋葬宁天臣母亲的地方。
三年了,他连坟前的一抔新土都没能添上。
如今若兰这边事情基本已毕,他也该去探望探望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