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说完,和老唐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我被笑得满脸通红:“那怎么可能?我就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要钱没钱,要见识没见识。”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见识,进来酒吧里,看到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甚至很多都没见过。
一瓶啤酒就能卖二十元,更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让我怀疑这里面的人都是能印钱的,要不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消费?
钱是男儿胆,没有钱我哪有底气在酒吧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自认为有魅力?
哪怕勇哥说了以后跟着他,赚钱跟玩的一样,可现在不是还没赚钱,我哪里有什么底气?
勇哥和老唐再次对视一眼,勇哥开口道:“小磊,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勇哥你就别拿我取笑了。”
在我看来,勇哥的人生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女人和票子都不缺,他能羡慕我什么?
我这样一个穷小子有什么值得他羡慕的?
“小磊,我说的是认真的。如果能够选择,我和老高肯定都愿意跟你换。”
老高闻言,点头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却觉得勇哥和老高是在安慰我。
所在的这一切,在我很多年之后,有了孩子,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才明白过来。
人无再少年这个话题搞得气氛有些伤感,勇哥和老高一时间都不再说话了。
我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不敢再乱说什么,就继续看着下面的酒吧。
很快,我又看到了一个新鲜事。
其中一个卡座,一直空着,上面摆着牌子,意思是有人占了。
“勇哥,这卡座不会空一个晚上吧?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不会,就算空一晚上,对方也会付钱的。”
“不来也给钱?那多浪费?什么人那么阔气。”
我刚才也问了,这样一个卡座,一晚上是有最低消费的,588元起。
也就是说,不管这人来不来,这快六百是要给的,这几乎是一个普通打工人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就在这时,两个老黑走进了酒吧,径直去了那个摆着牌子的空卡座。
我不由得一愣:“是两个老黑?老黑那么有钱?”
勇哥只是看了一眼,就见怪不怪道:“粤省有很多老黑在这边进货,然后倒卖回他们的国家,咱们这边的东西很便宜,衣服,日用品这些,他们倒回去就能翻倍甚至几倍地赚利润,有些老黑是挺有钱的。”
“真爽啊!勇哥,要不咱们也做这种生意吧。东西倒卖过去,那不是跟捡钱一样。”
勇哥端起酒杯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想啊?那些知道有这种生意的,又有哪个不眼馋?”
“那为什么不搞?”我有些不能理解。
“人离乡贱。老黑那边一直都不太平,你看新闻上,他们那边几乎天天都在打仗。你以为这种生意想做就能做?”
“啊?只做生意没那么难吧?”
“等你出去过就知道了,你以为全世界都跟我们这边一样?咱们这边普通人遇到个抢劫伤人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在那些战乱国家,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事。”
“有那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你看电影里,那些人去老黑那片大陆,还有拉丁美洲做生意,都要带一队保镖,拿的还不是手枪这种,要拿AK甚至狙击,那都是有原因的,没有这些东西,分分钟被人打死抢走货物。”
“这些黑叔叔就不怕遇到这种事情?”我更加惊讶了。
“这些人在他们国内,本来就是特权阶级,不是某个酋长的儿子,就是某个军阀的弟弟什么的。他们能来这边做生意,能识字会英语,能看得懂报关文书这些,那在国内都是精英。”勇哥继续解释道。
“会英语,能看懂报关文书,就是精英了?这精英也太廉价了吧?”
不是我在自大,我英语只能算一般,也没学过报关。
可莞城这边是加工出口为主的城市,在智通人才招聘市场求职的时候,我就看到过高薪职位报关员,只不过大多要求女性。
因为报关的事情太多太繁琐,女性相对更有耐心,男人很少受得了那个窝囊气。
我当时还在培训班那里看到了报关员的培训课程,时长也是半年左右。
半年就能够学会的知识技能,他能算是什么多厉害的精英技能?
要是说一个教授,一个科学家,说是精英,中国人基本上都认,这种绝对是高级人才。
可要是拉着一个给厂里做报关的报关员说这是精英人才,中国人都会觉得你在扯什么淡,忽悠傻子也不是你这样的。
勇哥抽了口烟,笑着道:“小磊,还是那句话,你在国内习惯了,觉得很多事情稀松平常,可实际上在外面是很难得的。”
“有哪些?”我忍不住问道。
“就比如说读书识字,在我们这边,几乎所有孩子都要学,有些孩子还觉得上学太苦了,不如天天去外面混开心,在那些落后国家,只有有钱人和有权势的人,他们家的孩子才有接受教育。”
“啊?读书现在成了特权了?”
“对啊。你现在路上碰到一个陌生人,默认他是认识字的吧?实际上在那些落后国家,不认识字的才是普遍情况,认识字的才很稀少。”
“原来是这样。”
“这些能来这边谈生意,读书识字的都是精英阶层,他们家里就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人脉关系,他们从我们这边买回去的货物,那都是有人保护的,起码没人敢随便抢劫。”
“你一个中国人,皮肤颜色都不对,又没国企什么的在你背后撑腰,你想要一个人去异国他乡做生意,你把东西倒卖过去之后,怎么办?”
“难道你要挨家挨户地推销?还是在大街上摆摊一件件卖?那你还发什么财,能比在国内摆摊多赚多少?”
“生意要做,肯定是做量大的,才能赚得多,量起不来,还要去那种地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还做个什么意思?”
“明白了。”我这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其实也不是说生意不能做,那就要你跑到老黑那边,在当地生活布局,等把门路摸通了之后,就可以回来搞这个生意了。”
“问题是,能花那么大功夫干这个,你在国内搞什么赚不到钱?去那边搞这些生意的中国人也有,要么是机缘巧合,要么就是那边老黑的白手套。”
“那都是没有路走的人的最后一条路,你在国内又不是没机会,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卖命?”
“好像的确是这样。”我点头应道。
古人说的果然没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事情还是要真正了解才知道与自己的想象相差太大。
“不要听信别人说外面的钱如何如何好赚,真的好赚,他想的肯定也是自家人,哪里会想到你一个外人?要是真的这样说了,那你十有八九是他赚钱的工具。”
“传销,诈骗那些?”
“那都是小儿科,还有比较狠的,割腰子什么的,把你身上的器官当商品贩卖。至于女的,骗出去之后就是弄去接客。”
“那些老黑和白人,玩意大,性格又粗野,上头的时候才不会怜香惜玉,根本不把人当人,有那个吃苦的劲头,在莞城好好干,也不少赚钱,为什么要出去受罪?外面的洋罪高级些?”
勇哥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怨念,让我感觉其中有什么故事,不过我识趣地没有多问。
就在这时,下面的卡座那里又有了变化。
两个老黑坐下之后,点了一瓶洋酒,就坐在那里喝了起来。
很快,就有一个女人凑了过去,那女人看起来三十岁的样子,站在两个老黑面前,故意挺胸翘臀的,一副卖弄风骚的模样。
“勇哥,这女的是去做什么的?”
勇哥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道:“还能是干什么的?就是去跟老黑约的。”
“跟老黑约?她不嫌恶心?”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遇到过老黑,站在旁边一米开外,就能闻到一股子香水都压不住的土腥味儿。
那味道像是从池塘底部挖出来的十几年的老淤泥,在阳光下晾晒的味道。
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还带着一股子臭味儿,让人闻到就有一种窒息感。
说真的,我见到老黑就会躲得远远的,连一起坐电梯都不愿意,这女的是有多勇,要跟老黑约。
说话间,两个老黑已经给女人让开了位置,女人在卡座里坐了下来,端起一杯酒,跟两个老黑喝了起来。
一杯酒下肚,女人旁边的老黑已经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女人也不生气,笑得十分风骚,还把手摸在了老黑的胳膊上。
两个老黑交换了一下眼神,对面的老黑立刻起身,三人挤在了一边,女人实现了左拥右抱。
我看得直皱眉,忍不住道:“这女的……”
“很贱是吧?”
“这也太不自爱了,老黑都倒贴。”
“这种事情很多,莞城这边其实并不严重,羊城那边有老黑一条街,你要是去看过,就知道那边很多中国女人领着个小黑孩。”
“她们图什么?就图家伙大?”
“最主要是脑子洗坏了,觉得外面啥都是好的,这种人可不少。”
我们在楼上说话间,楼下再次有了变化。
两个老黑已经起身,其中一个直接把女人抱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这是去开房了?”我感觉很不爽。
“嗯,彼此是什么货色,一杯酒下肚,试一下就知道了,那就直奔主题,难道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女的,体力也太强了吧?她就不怕累坏?”
“那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跟去看看。”
看到这里,我有些兴趣缺缺。
我对夜场十分好奇,可我也是个热血男儿,对自己的民族有着深厚的情感。
那个女人去勾搭两个老黑,那是她的选择和自由,可我看到,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于是,我向勇哥提到:“勇哥,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怎么?看到那个,不爽了?”
“是有点。”
“我也不太爽,那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好。”老唐自然也是不爽的。
要知道,他年轻时热血干出来的事情更牛,怎么可能看到这种事情还会无动于衷?
“老唐,今天晚上先安排你住酒店,这两天再给你安排个房子。”
“听勇哥的。”
……
勇哥把我送到了小区楼下,我跟他和老唐告别之后,去了楼上。
打开房门,苏向晚就扑了上来,搂住了我的脖子。
“没背着我干坏事吧?”苏向晚问道。
“没有。勇哥带我们去泰式按摩了,我提前出来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把我抱起来。”
……
随着对夜场的第一次认识,我在莞城的十年生涯也正式开始了。
接下来的十年间,我跟着勇哥做了不少事情,开拓新的商业街,开拓新的夜场,后面也遭遇了风云突变,遇上了扫黄打非。
风云变幻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让人不堪回首。
至于苏向晚,在第二年,因为再次怀孕流产的事情,跟表哥离婚了。
从此之后,我们就在了一起。
只是,这中间分分合合,我也跟好几个女人有过感情,只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跟苏向晚最亲近,感情也最好。
老唐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了白纸扇,主要给公司出谋划策。
因为贡献大,很快就有了房,也娶了个年轻老婆。
他老婆是粤省很穷困的山区出来的,人很老实,也很听话,天天在家带孩子。
除了怀孕,就是带孩子,也算是弥补了老唐想要留种孝敬父母的心愿。
最惨的人,大概就是青青了。
她原本的生活还算不错,可阿飞那家伙不是个东西,是黄赌毒俱全的家伙。
后来在那种烂场子里染了粉,又把青青拉下水了。
青青这姑娘,在青春靓丽的年纪来了莞城,可最后只剩下一盒冰冷的骨灰回去。
十年漂泊,就如一场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