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莞城这样，如果没有身份证，就算面试通过了，也没办法入职。
摆在明面上的说法是为了安全考虑，防止闲杂人等混进工厂，实际上，莞城这边的工厂一直有压身份证的习惯。
工人进厂，要上交身份证，任由人家拿捏，你要是不听话敢闹事，身份证就别想要了。
没了身份证，在外面就会寸步难行，办不了暂住证，甚至还会被当成非法人员抓进收容所。
不过那是2003年以前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收容所了，可没有身份证还是很麻烦。
工厂压身份证的习惯也没有变，还是要求工人上交身份证。
我这样去面试进厂，要是没有身份证上交，说自己的身份证坐车时被偷了，人家信都不带信的。
“上午你去投简历的时候，勇哥打电话了，他下午五点过来，带你去办身份证。”
“这边能办？不是要回老家派出所吗？”
“莞城这边每年那么多人过来打工，小偷那么多，要是丢了全都回老家办，那大家都不要活了，这边有自己的办法的。”
“哦。”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后来网络上流传一句很有名的话：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其实社会也是一样，在那些权力无法到达的角落，就会有相应的规则进行补充。
快五点钟的时候，勇哥开着他那辆宝马车来到了楼下。
“嫂子，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跟着勇哥过去吧，记得把身份证复印件带上。”
“好。”
下楼，坐上勇哥的宝马车，车子发动，沿着银丰路朝前行驶。
我以为办身份证要去还很远的地方，没想到勇哥开着宝马车兜了一圈，来到了智通人才市场旁边的一条小街道，停在了一家小照相馆前。
“到了，下车吧。”
我傻傻地跟着勇哥下了车，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这么几步路，步行过来还更快，犯得着开着宝马车沿着莞太路兜一圈，过红绿灯，再转过来吗？
“勇哥，就这么几步路，走过来不是更快？”
勇哥笑了笑：“你不懂，这些都是必须的。”
我嘴上应了一句，心里还是觉得勇哥只是在装逼。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是有一辆豪车，肯定也是去哪里都开着。
等到后来我才知道，勇哥说的是真的，有些事情是必须的，因为人心复杂，一些细节总能传递出不同的信号。
勇哥带着我走进了那家照相馆，老板正在柜台后忙碌，听到有客人上门，头也不抬地问道：“拍证件照，还是艺术照？”
“老丁，生意挺好的嘛，这么忙。”
老板闻言，抬起头一看，立刻满脸堆笑：“我就说刚才喜鹊叫呢，原来是勇哥大驾光临。”
“少拍马屁，我这小兄弟身份证丢了，你给他重新做一张。”
“没问题，小事一件。”丁老板满口答应。
“小磊，你去跟着老丁，他会安排好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勇哥带我办的是假身份证。
08年已经开始推广三代身份证，可大部分人用的都还是塑料膜压纸片的二代身份证。
我出来带的也是这种身份证，是可以仿制的，可我不知道这些，自然有些心虚。
“勇哥，这……能用吗？”
“放心吧，没问题的。我这边帮人做的身份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出过事。”老丁笑着道。
“去吧，没事的。”勇哥同样道。
我懵懵懂懂地在老丁的安排下拍了照片，又把身份证复印件拿给了他。
“放心，很快的，明天就能做出来，保证跟真的一模一样，我老丁的手艺，在道上那都是有名的。”老丁笑眯眯地说道。
“老丁，多做一张，留着备用。”一直坐着抽烟的勇哥忽然开口道。
“好，那就做两张。”
“其他的不用做什么了吧？”勇哥再次问道。
“不用了。”
“那我们走了，明天我这小兄弟会过来拿身份证。”
“勇哥慢走。”
我忍不住开口道：“老板，多少钱？”
我身上就剩下一百多了，要是明天过来不够，那可就尴尬了。
“勇哥吩咐的事情，提钱做什么，明天记得过来拿身份证就好了。”
我还想坚持问问价格，勇哥在我后背上拍了拍：“走吧，这些不用你操心。”
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买东西要付钱。
办假身份证本来就让我心里发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身份证就寸步难行，假的也只能认了。
可要是再不付钱，那就是错上加错，我是真的慌。
可我也不好驳勇哥的面子，等到坐上宝马车，老丁还站在店门口朝我们挥手致意。
等到车玻璃关上之后，我忍不住开口道：“勇哥，真的不用给钱？”
“你知道他这边做一个身份证收多少不？”
“多少？”
“两百。”
“啊？！那么贵？！”
我吓了一跳，一张两百，两张就是四百，我还真没钱给。
“其实别的地方也有做身份证的，不过技术不过关，很容易被看出来，老丁的手艺是最顶尖的，很多人都愿意在他这里办证。”
“就算这样，两百块也太贵了。”
就算回老家办身份证，费用也就是五十块，那还是真的，两百也太夸张了。
“这不算贵的，他这边还能帮人改头换面办证，那样的更贵。”
我立刻明白过来：勇哥说的应该是犯了事儿，需要改头换面的那些人，多花钱也是应该的。
我有心想问问那样一张身份证要多少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江湖秘辛，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勇哥，那我做两张身份证，不是要四百？我回去找表嫂要钱，明天给他带过来。”
“你这实诚孩子。”勇哥笑了起来：“不用给他钱，我要是带个小兄弟来办证，还要给他钱，那也太没面子了。”
“可人家是做生意的，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我总不能老让勇哥你帮我担人情。”
“怎么？就那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勇哥半开玩笑地说道。
“没有，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老麻烦勇哥。”我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不让你给他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会更开心。”
我有些不能理解，觉得勇哥肯定是在撒谎宽慰我：“亏钱还更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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