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正厅之内,烛火摇曳,将满室的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酒肉的香气混合。
从汴州城远道而来的使臣杜真,王自成麾下倚重的二号谋士,此刻正志得意满。
只见,他正半倚在铺着雪裘皮的宽大座椅上。
享受旁边美女的侍奉。
之前,他与陶毅的“洽谈”顺利得超乎想象,对方几乎是对所有提议全盘接受。
此行,他立功了。
“杜兄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日后必定位列台阁,执掌枢要!”
陶毅身体前倾,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亲自为杜真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
“到那时,杜兄可千万不能忘了提携老弟我啊!老弟我…可是早早便心向陛下的!”
说着,陶毅微微一扭。
早已候在珠帘后的两名绝色佳人应声而入。
她们身着近乎透明的轻纱霓裳,妙曼胴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莲步轻移间带起阵阵香风。
刹那间,一人娇笑着倒入杜真怀中,纤纤玉指捻起一颗冰葡萄,递到他唇边。
另一人则执起玉壶,软语温存地为他空了的酒杯续上琼浆。
温香软玉在怀,美酒入喉,杜真只觉得浑身舒泰,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放声大笑。
“哈哈哈!陶太守放心!你我乃自家兄弟,何分彼此?陛下,还有几位共襄盛举的摄政王,对太守您赞赏有加啊!”
“待天下稍定,您这‘徐王’的爵位,那是板上钉钉,稳稳当当!裂土封王,世袭罔替,岂不快哉?”
陶毅闻言,眼中贪婪之光爆射,脸上的肥肉都因激动而颤抖,连连拱手。
“全赖陛下恩典!全仗杜兄美言!”
杜真享受着美人的服侍,抿了一口酒,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也更显露出其谋士的精明。
“太守可知,如今大势何等喜人?”
“在六姓九宗的鼎力相助下,各地州郡响应陛下号召者络绎不绝!”
“江南、荆楚、乃至西陲…用不了多久,大家伙儿,都能在这新朝之中,划地称王,共享富贵!哈哈!”
闻言,陶毅点头。
他知道,六家的厉害。
也正因此,他才低头。
有六家在,如此檄文天下传,各方谁不响应呢。
“不过嘛!”
突然,杜真话锋随即一转,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那眼眸中,更是闪过一丝冷厉。
“不过嘛…这一切的前提是,得先把眼前最大的‘隐患’给平了!”
说着,他推开怀中的美人,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陶毅。
“徐公啊,您得全力配合才行!就是那个流亡的小皇帝,这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在溃败中收拢残兵,还反咬一口,灭了杨元济,抢了董王爷的财货,甚至连李息都折在他手里!这事,陛下很是不悦!”
杜真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
“此风不可长!这小皇帝活着,就是一面旗帜,会让那些还对旧朝心存幻想的愚忠之辈蠢蠢欲动!必须尽快剿灭,把他的脑袋挂在汴州城楼上,让天下人都看看,逆天而行的下场!”
陶毅脸上笑容不变,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同仇敌忾的模样。
“杜兄所言极是!老弟我晓得轻重!您放心,徐州兵马钱粮,随时听候陛下调遣!这赵明小儿的项上人头,就包在老夫身上!定叫他…”
然而,陶毅这番表忠心的话还未说完——
“砰!!”
一声巨响猛然炸响!那厢房大门,竟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一般,轰然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纷飞!碎铜四溅!
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厅内的丝竹笑语,震得琉璃灯盏都嗡嗡作响!
下一刻,凛冽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如同冰潮般倒灌而入,瞬间吹散了满室的暖香甜腻,吹得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只见,一道身影,沐浴着门外冰冷的黑暗与门内摇曳的烛光,如同从地狱踏出的修罗,手持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踏入这奢靡的殿堂。
冰冷的、蕴含着滔天杀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大厅中滚过:
“包在你身上?陶毅老狗…朕的头颅在此,你…来取试试?”
“这…这…”
看到赵明身影,陶毅震惊至极。
紧接着如同被冰水浇头一般,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肥胖的身体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门口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你…赵明?你怎么可能在这里!来人!来人啊!护驾!有刺客!快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赵明声嘶力竭地朝着厅外呼喊,期盼着他那些重金蓄养的家兵护院能立刻涌进来。
“哈哈哈!”
一声尖锐而充满戏谑的邪笑声从赵明身后的阴影中响起。
只见陈公公,亦是东厂二把手,如同鬼魅般踱步而出,阴恻恻地笑道。
“陶太守…哦不,陶老狗,省省力气吧。你那点看家护院的废物,还不够咱家手下那些崽子们活动筋骨的。”
随着他的话音,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眼神冰冷如毒蛇的东厂番子,以及几名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虎卫精锐,大步踏入厅内。
他们手中提着的,赫然是几颗血淋淋、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惊恐之中的人头!
哗啦!
几声沉闷的声响,那几颗人头被如同垃圾般扔在了铺着华丽地毯的厅堂中央,滚落到陶毅的脚边。
借着摇曳的烛光,陶毅看清了那几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那是他年迈的父亲,那是他最为宠爱的两个幼子!
“爹!玄儿!自儿!”
陶毅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滔天的悲愤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悲嚎,双腿一软,几乎是瘫跪在地,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那至亲的头颅,却又不敢,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疯狂。
“不,赵明!你不得好死!”
闻言,赵明面无表情,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得好死?”
赵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重,每一个字都如同丧钟敲响在陶毅心头。
“陶毅,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了背弃君臣之道,选择了与国贼逆党为伍!”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几颗人头,没有一丝怜悯。
“不忠之臣,祸国之贼,累及家小,当得此罪!这一切苦果,皆是你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赵明停在陶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状若疯魔的肥胖太守。
“不过,念在你镇守徐州十五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赵明的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最终的决断。
“朕!今日便赐你一个痛快,留你一个全尸。这,已是朕对你最后的仁慈。”
“不…陛下…饶…”
陶毅似乎还想求饶,还想咒骂,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已经让他语无伦次。
然而,赵明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唰——!
一道冷冽的寒光如同闪电般划过!
天子剑锋利的剑刃,精准而迅疾地掠过了陶毅的脖颈!
陶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见…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悔恨与难以置信的混合之中。
一颗肥硕的头颅脱离了脖颈,带着喷溅的鲜血,滚落在地毯上,与他的父亲、儿子的头颅滚在了一处。
无头的尸身剧烈地抽搐了两下,轰然倒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名贵的地毯。
整个大厅死寂无声,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啊!”
直到这时,旁边那两名歌姬才从极致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眼睛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而一直缩在座位上的杜真,早已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他面无人色,浑身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热腥臊的污渍。
在看到赵明那冰冷的目光转向自己,杜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滑跪下来,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声音凄厉地变了调。
“陛…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是王自成…是那逆贼逼我来的!我只是个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