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沂河畔的临时大营，在平静中悄然度过了半个多月。
河水依旧奔流，只是河滩上多了许多踩踏出的坚实道路。
营帐排列也愈发井然有序。
空气中少了初来时的慌乱，多了几分操练的呼喝声，和工匠，学徒们的呼喝声。
这半月，李焕又带着钱财去了一趟徐州城，换回了五百车粮食。
陶毅依旧笑呵呵地收钱交货。
只是在李焕试探性地提出，陛下有意以“三公”高位相酬，换取陶毅更实质性的支持甚至允许赵明进驻徐州时，陶毅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意味深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呵呵…李大人说笑了。”
陶毅把玩着一锭刚收到的雪花银。
“老夫不过一介郡守，守土安民是本分。这乱世之中，虚名何用？三公之位？听着吓人，不如老夫手中这一锭银子实在呐！”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精明而疏离。
“至于让陛下入徐州？李大人，徐州城小，恐怕容不下真龙。陛下…还是另觅福地为好。”
陶毅的拒绝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在他眼中，赵明这个流亡天子，不过是他稳定财源的“大客户”罢了。
什么三公？什么君臣？在这实力为王的乱世，都是虚的！
他陶毅守着徐州坚城，握着钱粮命脉，只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至于说皇帝…呵呵！
他个面子叫他一声皇帝，不给他面子，叫他小杂毛又待如何？敢和他徐州开战吗？
闻言，李焕深深叹息，并没多言。
陶毅此言，真是有了取死之道啊！
……
一日之后。
赵明等回了李焕。
面对李焕的禀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只是目光投向校场。
那里，数千士兵正顶着烈日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呼喝声震天动地，一股彪悍的精气神已隐隐凝聚。
“朕，知道了。”
忽然，赵明声音平淡回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很快，赵明收回目光，仿佛陶毅的拒绝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不值一提。他转而问道。
“刘公公，东厂的人，都撒进徐州城了么？”
侍立一旁的刘公公立刻躬身，尖细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把握。
“回陛下的话，一百零七名番子，早已化整为零，扮作贩夫走卒、流民乞丐，悉数潜入徐州城内！只待陛下号令！”
“好。”
赵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他又看向负责整军练兵的周道。
“复稷军如何？”
周道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自豪。
“禀陛下！收取原炮灰降卒中，体质恢复良好、堪堪可战者，已选三千六百人编入复稷军正营，日夜操练！虽比不得虎卫精锐，但阵列已熟，令行禁止，已有初步战力！”
“至于原五千虎卫旧军与两千城卫军…”
周道继续道，语气更为振奋，“经整合、汰弱留强，并补充缴获之良马，现成军一千八百精锐骑兵！余下步卒，按陛下旨意，分设三大营：左营由林超将军统领，右营由郑勇将军统领，原城卫军精锐则编为索刚将军所部前锋营！三营皆士气高昂，战意沸腾！”
“好！”
赵明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笑容中蕴含一股自信的锋芒。
“战力初成，静候天时便是！待各部再磨合精熟…”
说着，赵明望向徐州城的方向，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
“便是朕，兵发徐州，清算旧账之时！”
“不臣之人…”
赵明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当灭其族！”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周道，李焕等人齐齐躬身，声音充满了同仇敌忾的决绝！
然而，就在这军心振奋之时。
突然一道声音从外传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抬头一瞥只见，王谨声嘶力竭、带着无尽惊惶的呼喊，奔着这边快速跑来。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此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王尚书，何事惊慌！”
赵明心头猛地一沉，随即问道。
李焕，周道也赶紧扶着他，不停拍着其后背帮他顺气。
“陛下，逆贼…逆贼王自成，他…他占据汴州城，纠集六路反王及汴州城内六姓九宗。于将日前，黄袍加身，公然自立为帝了！”
“国号为‘大顺’！并…并已发檄文天下，污蔑陛下，污蔑陛下失德，号召天下共讨之啊！”
“什么！”
赵明脸上的平静瞬间粉碎！他霍然转身，双目圆睁，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火焰！
一股狂暴的帝王之威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爆发！
“哈哈，好…好一个王自成！”
赵明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只见其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怒火、屈辱，以及…一股被彻底激发的、如同洪荒猛兽般的森然杀意！
“夺朕的汴州城，夺朕的大武，坐朕的龙椅！”
赵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机。
“王自成…朕，必诛你九族！将你这所谓的大顺，碾为齑粉！”
“不对啊…他区区一个反贼，有什么胆子敢这么干呢！”
“况且，他这么干，何人响应呢！”
“是…六姓九宗的人帮他的。”
王谨叹气。
“这檄文的字迹已经刊印发放了，我识得这字，乃是六姓之首，司徒题字迹。”
“六姓…也该死啊！”
周道长叹一声。
不过话落之后，却又流露出不解之色。
“只是…纵使六姓相助，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吧，其它反王呢？还有，他就不怕其它各洲将士门出兵攻打？”
“其它几位，全部都被封为了摄政王！拥有和皇帝近乎一样的职权。”
“而其他各州，也全部被王自成那王八蛋各分为王了，许他们一洲自治，各立为国。”
“好点子啊！”
“如此一来，大武十三洲，七大道！甚至是某些地方郡守怕是都要自立，群雄争霸…被这王自成强行开启了。”
周道一听，忍不住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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