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马乾瞬时咧嘴笑了起来。
眼眸中带着数分欣喜之色。
“为陛下分忧,理所应当。”
“陛下有龙腾虎跃之姿,这大武河山,迟早会焕然一新。”
“你我都有希望,再入朝堂,替陛下掌管朝政。”
“下官明白!”
“行了,下去吧,好生歇息,等人到齐之后,咱们便直奔柳木坡。”
“是!”
……
徐州城,太守府邸。
李焕坐在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大堂客座上,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寒意。
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自这满室的奢华与冰冷。
此刻,他脚下是触感温润、光可鉴人的暖玉铺就的地面,即使在微凉的天气里也散发着舒适的暖意。
四壁挂着厚实的、不知名珍贵兽皮缝制的壁毯,支撑房梁的朱漆大柱上,镶嵌着流光溢彩的玛瑙和玉石作为装饰。
案几是上好的紫檀,茶具是细腻的白瓷,连角落里不起眼的香炉都是鎏金的瑞兽造型,正袅袅吐出价值不菲的龙涎香气。
可以说是金碧辉煌,暖玉生香。
他是户部侍郎,辅管天下钱粮赋税。
昔日,大武国库何等空虚,他比谁都清楚。
为了支撑边疆军费,为了赈济灾荒,为了维持朝廷运转,他和王尚书殚精竭虑,拆东墙补西墙,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王尚书甚至因为一笔赈灾款,而急白了头发!
可眼前呢?一个徐州太守的府邸,仅仅是这一间大堂的陈设,其价值恐怕就足以支撑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一年的粮饷!
可是反观徐州,这一州之地,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只有区区万两银子。
一州之税,难抵一屋之奢!
这陶毅,这徐州太守,到底侵吞了多少民脂民膏?到底对朝廷瞒报了多少赋税?
这哪里是官邸,分明是建立在无数百姓血泪和白骨上的销金窟!
“哎呀呀!李大人!稀客!稀客啊!”
正等李焕心中恨怨之时。
突然,一道带着夸张热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抬头一瞥只见徐州太守陶毅,身着绣着暗金云纹的丝质常服,红光满面,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
“陶大人!”
李焕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鄙夷,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抱拳回礼。
若是大武鼎盛之时,一个地方太守,见了他这位户部侍郎,哪敢如此托大?早已该躬身行礼,口称下官了。
可如今…唉,此一时,彼一时啊!怕是皇帝他都不敬重了,何况他区区一个侍郎呢。
“李大人快请坐!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啊?”
陶毅在主位坐下,立刻有俏丽的侍女奉上香茗。
他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寻常寒暄。
李焕没有碰那杯茶,他目光如炬,直刺陶毅那张看似和善的脸。
“陶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汴州城被九路反贼攻破,天子蒙尘,率领仅存的虎卫军转战在外!”
“如今军粮告急,危在旦夕!本官奉旨先行一步,特来向陶大人借粮!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什么!”
陶毅猛地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悲痛。
只见他猛得地站起身,声音都带着颤抖。
“陛下…陛下竟被赶出汴州了?”
“天呐,这…这…我…我身为徐州太守,拱卫京畿之责,竟…竟对此一无所知!该死,我真是该死啊!”
陶毅捶胸顿足,甚至挤出了几滴“悲愤”的眼泪,演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李焕冷眼旁观,心中早已鄙夷到了极点!
徐州与汴州近在咫尺,快马一日便至!
汴州城破这么大的事情,烽火连天,流民四散,你陶毅身为徐州群守,会不知道?
装什么大尾巴狼!
无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巴不得朝廷彻底垮台,好在这徐州地界继续当他的土皇帝!
“陛下…陛下龙体可还安好?”
陶毅“哽咽”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脸关切地问道。
“陛下一切安好!”李焕回道。
“只是军中缺粮,将士们饿着肚子,如何为陛下披荆斩棘,收复河山?陶大人,事态紧急,还请速速调拨粮草支援!”
“这…”陶毅脸上的悲痛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极其为难的表情。
但见他搓着手,唉声叹气。
“唉…李大人啊!不是本官…不想给粮啊,实在是…实在是徐州也…也拿不出粮食来了啊!”
“徐州…也缺粮?”
李焕几乎被气笑了!
他看着这满屋的金玉,脚下踩着的暖玉,墙上挂着的裘皮,再看看陶毅那身价值不菲的丝袍和他养尊处优的红润面庞,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碎裂,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凛然正气道。
“陶大人,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啊!”
“你犯了那么多罪!”
“按理说早该死了,如今救驾之功在面前,视而不见,你啊你…真不怕死!”
见李焕直接撕破脸皮。
陶毅,也懒得装了,直接冷笑一声。
“李大任,我给你上的是茶,可不是酒,这怎么净说醉话呢!”
“我陶家世代忠良,忠君为国,我陶毅镇守徐州十七载,战战兢兢,何罪之有啊!”
闻言,李焕目光如刀,再次死盯着陶毅直接大声斥道。
“你!罪大了!”
“你坐视国都沦陷,近在咫尺而不发一兵一卒救援!此为不忠!是为渎职大罪!”
“坐视天子蒙尘,身陷囹圄,流离失所,而拒不奉诏,拒供粮秣!此为不义!是为欺君大罪!”
“你身为一州太守,食君之禄,却拥兵自重,坐拥金山而哭穷!眼睁睁看着天子忍饥挨饿,看着勤王之师无米下锅!你欺瞒朝廷,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你…你欺国欺君,罪该万死!”
李焕的厉声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下,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面对李焕的痛骂,陶毅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恼怒之意,反而乐呵呵地看着李焕。
“没记错的话,李焕大人是探花出身吧。”
“到底是读书人啊,比我们这些武将会说,这嘴皮子甩得一套又一套,都快把我说成十恶不赦之人了。”
说着,陶毅眯了口茶,随后悠悠道。
“可惜,你这张嘴啊!”
“这么会说,但…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怎么…想杀我?”
面对,陶毅的威胁李焕冷笑一声,随后拍了拍一侧的木盒子。
“不妨打开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