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临安府的约定

她长得很“精明”。

瓜子脸，尖下巴，琼鼻玉齿，淡眉纤细却上挑，双目清澈却又偶闪精芒。

这个女人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左右。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漂亮又危险。

萧澈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茶台已经泡好的茶，缓缓笑道：“等很久了？”

女子淡淡道：“对于云湛真人这样的大人物，就是等上一天又如何呢？临安府的士子们已经放出了话，若能与你见一面，愿意奉上白银千两。”

萧澈愣了一下，连忙道：“你什么时候回临安府，带上我，我要去陪客赚钱。”

这句话显然出乎意料，女子噗嗤笑出了声，双目已经眯成了月牙儿。

太对胃口了。

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太对生意人的胃口了！

没有一点清高，也不谈任何情怀，就是谈钱。

“顾灵。”

女子轻轻道：“神都顾家七代孙女，也是梨花斋的大东家，云湛真人怎么称呼呢？”

神都曲家？好吧，咱见识短，压根没听过。

萧澈摆手道：“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问什么，我就想知道我的钱能分多少？什么时候到手？”

顾灵歪着头道：“萧公子可真是聪明人，做赘婿委屈你了。”

萧澈道：“你要嫁给我的话，我可以离。”

显然，顾灵又被惊住了。

读书人哪有这样说话的啊！

就算是青楼里的常客，自诩风流的浪子，也没有这般直白的玩笑啊！

但顾灵却不觉得反感，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对话。

她也是聪明人，她最讨厌文绉绉的磨叽。

她喜欢直白，喜欢有效率的对话，这是生意人的素质。

“想得美。”

关系莫名其妙变得亲近了很多，顾灵直接翻了个白眼，道：“靠一本书就想娶顾家的姑娘，那是痴心妄想，不过你想谈钱，倒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顾灵笑道：“根据两个时辰前各地的汇报总和，我们共出售四万两千八百套左右，各地售价有所差异，总销售额大概是六十三万五千两白银。”

萧澈吓了一跳，我靠，按照十二两售价来说，也就五十万两吧，怎么这么多了。

顾灵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轻轻道：“我们是生意人，东西好卖的时候，怎么会不涨价呢。”

萧澈皱眉道：“以你的智慧，应该不会涨价，这是建立口碑的最佳时机，所谋应当长远。”

顾灵道：“当然咯，我们梨花斋的售价一直是十二两，但我们卖给黑市，是二十两一套。”

好家伙，这不是和黄牛一起圈钱吗，有前世演唱会那味儿了。

萧澈想了想，最终忍不住问道：“利润有三十万两白银吗？”

照理说，每一套的成本大概在七两左右，算下来差不多该有三十万。

“想什么呢！”

顾灵咯咯笑道：“都是生意人，谁会去做善男信女呢？当市场供不应求，我们被迫要联合各大刻坊连夜印刷的时候，成本就不可能是七两白银了。”

“那些刻坊早就坐地起价了，恨不得把我们的血全部吸干。”

“根据最新的统计，纯盈利在二十三万两白银，除去过税、易税、店税等各种商税，以及各个衙门的疏通、打点，我们真正拿到手上的钱，大概是十八万五千两。”

这就是生产力落后，限制了成本的节约啊！妈的！

萧澈叹了口气，随即道：“有这个数字，也很是乐观了。”

顾灵道：“何止是乐观啊，这笔钱比梨花斋建立以来，其他书的盈利总和还多。直接让梨花斋成了为整个江南真正的龙头老大。”

“云湛真人这个名字，《三国演义》这部书，将在未来许多年持续产生影响力，梨花斋在此次交易获得的利益，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萧澈，轻笑道：“你知道吗？金陵府尹前日拜访我家老爷子，希望得到《三国演义》的原稿，态度可谓殷切啊。”

萧澈道：“所以，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这才是萧澈最关心的问题。

顾灵正色道：“我给你凑了个整，八万两白银，大通宝钞的银票如何？”

“银票？可以！”

萧澈毫不犹豫点头，如今的大乾朝银票系统已经很成熟，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汇通天下，但在各省各州都有分部和兑换点，基本上靠谱。

正事儿谈完了，顾灵才终于说出了自己更重要的诉求：“萧公子，什么时候来一趟临安府？很多人想见见《三国演义》的作者，说实话，我快顶不住了。”

这种情况并不意外，无数达官贵人、鸿儒先生，轮番上阵，顾灵不可能完全不退让，毕竟这是个人情社会。

萧澈想了想，才道：“六天，给我六天时间。”

六天时间足够萧澈安排诸多事宜，确保自己就算不在，白莲教趁机引流民攻城也能守得住青州。

毕竟不去的话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会让《三国演义》的销量受到影响，这是萧澈不愿意看到的，要知道萧澈现在可是急用钱的时候。

盔甲和兵器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顾灵顿时大喜，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太好了，我等你消息！”

萧澈并不知道曲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但他看得出顾灵很是大气，非但没有计较之前五千份订单以上才抽成的条约，更是给凑齐了八万两白银。

关键是，银票说给就直接给了，没有丝毫拖延，甚至提前准备好了。

这份诚意在这里摆着，让人十分舒适。

至于为什么答应去临安府，萧澈也有自己的想法。

正如苏玉琢所说，男儿立于世间，总要谋一份前途，和梨花斋保持长期的合作是必要的，通过顾灵去认识一些人物，形成自己的社会关系，那也是必要的。

临安府这一遭，确实还得去走一走。

不过，关于临安府之行，还得问一问岳父大人。

作为这个世界的土著，又是金科状元，岳父大人应该会给出相应的建议。

“临安府？”

苏山海摸了摸胡须，疑惑道：“你去临安府挺好的，顺便帮我带点东西过去，看望一下我的老朋友。”

萧澈道：“岳父大人，我的意思是，我需不需要注意点什么？”

苏山海想了片刻，才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注意的，做人做事，永远不可能让每一个人满意，无论你怎么注意，都会有人恨你，也都会有人认可你。”

“面对这种情况啊，我们总体上做自己喜欢做的，这就够了。”

“具体的人情世故，那还是你自己把握吧，这方面也用不着我来教你啊！”

萧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岳父大人真知灼见。”

苏山海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带上玉琢。”

苏山海笑道：“澈儿啊，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我不想参与，你们有你们的生活，但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要永远和她貌合神离吗？多了解她，也让她多了解你。”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忙，可没有精力再操心你们的事。”

岳父大人的看法也无可厚非，况且他暗中的意思是担忧自己不在，白莲教说不定会趁机攻城，带着苏玉琢还能让她处于安全位置，萧澈点头道：“好，我带玉琢去逛一逛。”

苏山海靠近了几步，压着声音道：“澈儿，你老实交代，《三国演义》赚了多少钱？”

萧澈下意识瞪眼道：“岳父大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山海笑道：“哎呀就你这点伎俩，瞒得过谁啊，云湛真人不就是你的道号么，况且你上次还拿了几千两银子回来。”

说到这里，他竖起了大拇指，道：“不过澈儿，我还是不得不感叹，你的书真不错，是大师手笔，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苏山海说道这里忍不住笑道：“你的钱应该是有用处的，但你还是得支援我五千两，家里本就没什么钱，你岳母天天念叨了，那可烦死人的。”

萧澈当即道：“岳父大人客气了，我本来就打算孝敬您一万两银子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兑换嘛。”

给岳父大人再加五千两，这才叫孝心。

萧澈的钱的确有用处，但也用不了那么多，苏山海既然开口，肯定是正事。

“哈哈哈哈！懂事！”

苏山海大笑出声，满脸畅快，拍了拍萧澈的肩膀，笑道：“后天临安府那边会来几个人，我得见见他们，官场嘛，礼尚往来很是重要，所以需要花点钱。”

“等你去了临安府，这些人你用得上。”

看见没！这就是岳父大人的政治智慧。

萧澈很佩服他刚入仕途，就深谙变通之道和人情世故，同时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办实事，讲信仰。

萧澈点了点头，道：“明白，明日上午，我将银票送到衙门来。”

萧澈道：“那最后一个问题，神都顾家，是什么家族？”

苏山海愣了愣，疑惑道：“你怎么又和那边搭上关系了？”

萧澈笑道：“梨花斋的背后嘛，就是顾家的丫头。”

苏山海这才恍然大悟道：“噢，原来去临安府是忙业务啊，哈哈！顾家先祖有从龙之功，如今当家的是顾天成，挂太子少师虚职，担任金陵学宫大祭酒，是当世鸿儒，名望极高。”

“你要是和顾家丫头打好关系，将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萧澈刚要开口，苏山海就摆手道：“言尽于此，莫要多问，一顿饭吃不成大胖子，很多东西要慢慢思考和消化，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即可。”

萧澈正色道：“请岳父大人赐教。”

苏山海道：“不要忘了明天给我送钱。”

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凉亭的岳父大人，萧澈不禁笑了起来，老丈人还挺幽默的。

家中有这样一个长辈，萧澈做事情都要放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