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前往了方府。
方府早已摆满了酒席,虽然也是夜晚,但如今方中宪已经被封为伯爷,自然要庆祝一番。
方府的庆功宴虽热闹非凡,但方旭心里记挂着另一处灯火,略饮几杯便匆匆告辞。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公主府门前时,门房早已候着,笑着通报。
“公主殿下从傍晚就一直在后院盼着呢。”
踏入内院,果见咸宁公主正倚在廊下。
见他进来,眼底瞬间漾起亮光,先前强装的镇定瞬间绷不住,快步迎上来。
待侍女们识趣地退远,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方旭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
“相公!你可算回来了!这半年……这半年我天天数着日子过,夜里总睡不安稳。”
方旭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微微发颤,抬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心中一片柔软。
“让你担心了。”
咸宁公主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伸手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嗔道。
“哼,倒是没瘦,看来在安南没受委屈?可我听说安南瘴气重,还有乱兵,你真的没受伤?”
她指尖划过他的衣襟,仔细打量着,生怕漏过一点伤痕。
“哪能受伤?”
方旭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有你在京城等着,我惜命着呢。再说,我这脑子转得快,哪会让自己陷险境?倒是你,是不是又偷偷熬夜做绣活了?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了。”
公主被他说中,脸一红,往他怀里缩了缩。
“还不是想你嘛?你走后,我绣了个平安符,天天揣在身上,就盼着它能护着你。”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递到他手里,锦囊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方旭捏着锦囊。
“这么好的平安符,难怪我能顺顺利利回来。回头我把它系在身上,往后去哪都带着。”
“她仰头望着他,忽然轻声问。
“相公,以后……以后能不能别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就算要去,也带上我好不好?我不怕吃苦,就怕看不到你。”
方旭心头一软,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傻公主,哪能总让你跟着奔波?不过以后我尽量少出门,多陪着你。你看,这次陛下封了爵,往后在京城的日子多着呢。”
“那可说好啦!”公主破涕为笑,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拉钩,不许反悔。”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方旭回勾住她的手指,看着她的模样,指了指窗外已沉的暮色。
“你看,月亮都上树梢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月下该做的事?”
公主脸颊绯红,轻轻捶了他一下。
“就知道欺负我……不过,谁让我想你想得紧呢。”
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声音细若蚊吟。
“那……那你轻点。”
一夜的温柔缱绻,驱散了半年的离愁。
来大明的日子渐长,方旭早已摸透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身为驸马的他,早在这大明朝堂与市井间活得游刃有余。
只要不碍着旁人的利益,几乎能横着走。
这日方旭刚从公主府出来,管家方建就追了上来,脸上急得泛红,老远就扬声。
“少爷!少爷留步!”
方旭停下脚步,回头见他这副火烧眉毛的模样,眉头微蹙。
“什么事值得你慌成这样?”
方建跑到近前,喘了两口粗气。
“是香水的事!少爷,出了些情况。”
“香水能出什么情况?”方旭挑眉。
“作坊那边产量跟不上了?还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仿冒?”
方旭内心咯噔一声,按道理来说香水目前是不可能仿造出来的,但也许古代的人也很聪明呢?
“都不是都不是!”
方建连连摆手,声音压得低了些。
“是商户!少爷你不在的日子里,方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从河南、江西来的商户,还有北边几个府的,天天守在府外,见了我就拉着不放,说要……要各地的分销权。”
“各地的分销权?”
方旭愣了愣,随即了然。他早该想到的,香水的利润有多厚,单看南京城这半年就知道。
不过半载,单是南京一地就销了近二十万瓶,进账二百多万两白银,这笔钱放在国库里,都可以干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
“他们怎么知道沈良那桩事的?”
方建苦着脸道,“还不是沈良那边没捂严实?那些商贾精得跟猴儿似的,见杭州那边香水卖得疯,就猜到是拿了分销权。
前阵子听说他们凑了银子,托了好几层关系,才从沈良的伙计嘴里套出话,知道是直接找了少爷您,才搭上皇家的线。”
方旭轻笑一声。
“呵,倒是能耐。”
方旭也知道,这些商户并不蠢,他们绝对算过账。
就以沈良花二百万买五年杭州分销权,只要他卖两年,这花出去的两百万就可以回收回来,而后面三年的香水利润,那可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里,方旭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
“南方那些富庶府城,比如河南、江西,福建周边,一百五十万两,五年。
其余偏远些地,一百二十万两,童叟无欺。”
“成!”方建眼睛一亮,转身就要走。
“我这就去回话。”
“站住。”方旭喊住他,语气沉了沉。
“话还没说完。”
“少爷还有吩咐?”
“分销权可以给他们,但有个前提。”方旭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算计。
“你得跟他们说清楚。”
方建愣了愣,“什么前提?”
“一年之内,他们卖香水,只能用现有的大明宝钞,银子不收,只认旧宝钞。”
方建这下是真懵了,“少爷,这是为何?旧宝钞贬值得厉害,商户们怕是不乐意用啊。”
方旭嘴角勾了勾,却没细说。
“你不用管为啥,照我说的传就是。他们要是真想拿分销权,这点条件总得应。”
他心里自有盘算,再过半年,新宝钞就要发行,旧钞必须回收。
用香水这桩生意把旧钞收拢得差不多了,新钞发行才能顺顺当当,既解决了旧钞贬值的难题,又能为新钞铺路,一举两得。
方建虽满肚子疑惑,却知道不该多问,连忙躬身应道。
“是,少爷。我这就去跟他们说,定把前提讲明白。”
“去吧。”
方旭挥了挥手,看着方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