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节奏,小心翼翼,断断续续。
来了!
铁手缓缓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手势。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被涂成黑色的、不起眼的小船,正从一道狭窄得不可思议的石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徐福站在船头,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秦夜!
你就算机关算尽,也想不到我还有这一手!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漆黑的海岸,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然而,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在了脸上。
“哗啦——”他前方的海面,突然炸开!
一张由牛筋混合着铁丝编织而成的大网,如同巨兽的口,从天而降,将他的小船罩了个结结实实!
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道黑色的铁爪呼啸而来,“砰砰砰”地死死钉进了他的船身!
小船猛地一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徐福惊恐地抬头。
只见周围的黑暗中,一艘艘如同幽灵般的突击筏围了上来。
悬崖的阴影里,一个个黑色的身影站了起来,手中冰冷的弩箭,已经对准了船上的每一个人。
为首的一艘筏子上,铁手缓缓站直身体,手中端着一具造型狰狞的巨型连-弩,那黑洞洞的弩口,像死神的眼睛,牢牢锁定了徐福。
“徐福先生。”
铁手的声音,在海风中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
“我家侯爷,在此恭候多时了。”
铁手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寂的湖面。
徐福脸上的狂喜、轻蔑、劫后余生……
所有表情都凝固了,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死死盯着铁手,又环顾四周那些幽灵般的突击筏,和悬崖上密密麻麻的黑影。
网,从一开始就张在了这里。
他自以为最聪明、最隐秘的退路,恰恰是秦夜为他精心准备的屠宰场。
秦夜没有去猜他的密道。
秦夜只是将所有的“生路”全部堵死,然后在他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等着他自己一头撞上来。
这不是谋略。
这是阳谋。
是用绝对的掌控力,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上。
徐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海风的寒冷,而是因为那股从心底升起的、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与此同时,琅琊山顶的地宫,早已变成了另一个地狱。
“我的水!谁动了我的水囊!”
一个断了手臂的韩国旧族,赤红着双眼,死死掐住一个身材矮小的倭人脖子。
那倭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脚乱蹬,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干瘪的水囊。
“放开他!”
几名手持太刀的倭人武士围了上来,眼神凶狠得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狼。
“你们中原人,要挑起争斗吗?”
“争斗?你们这群贪婪的豺狗,仙师许诺你们金银财宝,可没说让你们喝我们的救命水!”
断臂的男人怒吼着,手上力道更重。
“噗嗤!”
一声轻响。
一把肋差,从背后干净利落地捅穿了断臂男人的腰腹。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男人难以置信地松开手,缓缓回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倭人武士,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冲突,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开。
六国余孽与倭人之间,积压了数日的猜忌、怨恨、饥渴,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杀-戮。
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为了一口水,为了一块发霉的饼,曾经的“盟友”毫不犹豫地将刀剑砍向对方。
“住手!全都住手!”
田氏那位族老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吼着,可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混乱的厮杀声中。
人心,已经散了。
当徐福“金蝉脱壳”的消息传来时,他们还在庆幸。
可当他们发现,所谓的“后路”,只是徐福一个人的后路时,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他们被抛弃了。
被当成了吸引秦夜注意力的弃子。
食物和水,在绝望中,成了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
田氏族老看着眼前这幅人吃人的惨状,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悔恨。
招惹秦夜……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中军大帐。
帐外是喧嚣的晨练声,帐内却安静得能听到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秦夜坐在主位上,面前的火盆里,正燃烧着几卷竹简,那是从徐福船上搜出来的信件。
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暗不定。
“说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大帐中央,跪着两个人,正是赵高安插在东海郡守府的心腹,赵衍和赵姝兄妹。
两人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
“侯……侯爷……我们知道的……都已经……都已经说了……”
赵衍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吗?”
秦夜拿起一根烧红的铁钳,轻轻拨弄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
“本侯问的是,李斯。”
“他送给徐福的,除了那些嘘寒问暖的废话,还有什么?”
赵姝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没……没有了……丞相大人只是……只是与仙师探讨长生之道……”
秦夜笑了。
他没有看赵姝,目光依然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系统提示:目标正在说谎。】
“长生之道?”
秦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用什么探讨?用嘴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刮过兄妹二人的脸。
“本侯在咸阳时,曾奉陛下之命,查抄过几个方士的炼丹房。”
“那些丹房里,除了草药,总是有几样东西少不了。”
“水银、丹砂、铅粉……”
秦夜每说出一个名字,赵衍兄妹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东西,可不是寻常草药铺子能买到的。尤其是水银,产地稀少,管控极严,民间私藏一两者,便是死罪。”
“徐福在东海,炼制了那么多的‘仙丹’,他的水银,从哪来?”
秦夜的声音,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两人心头。
赵姝再也撑不住了,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赵衍面如死灰,他知道,再隐瞒下去,下场只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