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师……”
他推开石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恶臭冲出,让他几欲作呕。
石门后的景象,让陈望和跟上来的秦夜,瞳孔同时收缩。
那是一间宽大的石室,与其说是丹房,不如说是一个屠宰场。
地上、墙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清面目的动物残骸。
石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青铜鼎下,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鼎前,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正跪伏在地上,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将脑袋探进一个陶瓮里,发出“咕嘟……咕嘟……”
的声响,像是在饮用着什么。
那身影干瘦得不似人形,头发枯黄,胡乱地披散着,身上的道袍破破烂烂,沾满了污秽。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个身影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地……
缓缓地……
转过头来。
那不是一张人的脸!
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布满了褶皱和红色的斑块,两只眼睛浑浊不堪,眼白的部分却布满了血丝,透着一股非人的疯狂与贪婪。
他的嘴边,还挂着黏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下巴滴落。
“仙……仙药……”
徐福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盯着门口的秦夜,或者说,是盯着秦夜那一身华贵的丝绸衣服。
他的眼神里没有认出故人的惊讶,只有一种看待猎物和材料的狂热。
“新的药引?”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被染红的牙齿,笑了。
“想要长生吗?”
“来……到我这里来……”
“我……赐你永生!”
秦夜的脸上,那副胆小怕事的商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因为恐惧,挤出了一丝讨好的、谄媚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地上黏稠的血迹和角落里腐烂的兽骸,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
“仙……仙师……晚辈夜秦,从琅琊郡远道而来,听闻仙师有长生不死之神药,特来……特来求药!”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将一个乍见恐怖景象、却又被贪婪驱使的富商,演得活灵活现。
陈望已经瘫软在门边,要不是秦夜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他恐怕已经滑到了地上。
“长生?”
徐福浑浊的眼球转了转,落在了秦夜身上,那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头牲畜的成色。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污,发出嗬嗬的笑声。
“琅琊郡……好地方,靠着东海,鱼米之乡。”
他一步步走过来,身上那股混合着药草、腐烂和血腥的恶臭,几乎让人窒息。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求长生?钱财,买不来寿命吗?”
徐福的问话很慢,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试图钉进秦夜的心里,找出破绽。
秦夜的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刚好踩在铁手的前方,他像是被吓到了,急忙解释:“钱再多,也挡不住生老病死啊!晚辈……晚辈自幼体弱,遍请名医都说我活不过三十。眼看大限将至,这万贯家财,死了又带不走……这才散尽家财,求仙师赐我一条活路!”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个惜命的富商,形象跃然纸上。
铁手站在秦夜身后,像一尊不会动的铁塔,但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徐福走到了秦夜面前,只有一步之遥。
他那张烂掉的脸几乎要贴上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夜的眼睛,似乎想看穿他的灵魂。
“体弱?我看你气血……很旺盛啊。”
他的鼻子耸动着,像是在嗅闻什么绝世美味,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
“做我的药引,最合适不过了……”
秦夜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连连摆手:“不不不,仙师,我不是药引,我是来求药的,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他一边说,一边慌乱地去解腰间的钱袋。
就在这时,徐福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他看到的不是钱袋,而是钱袋旁边,秦夜腰带上挂着的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血色暖玉,上面用古老的秦篆,雕刻着一个狰狞的兽纹,那是大秦军功爵位的象征,而且是最高等级的那种。
徐福在咸阳宫待过,他见过这东西!
不,他不止见过,这枚玉佩的样式,他化成灰都认得!
前一刻还挂在脸上那副看待猎物的戏谑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然后是滔天的怨毒与仇恨!
“血……血玉……饕餮纹……”
徐福的声音不再是嗬嗬的怪响,而是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是……始皇帝御赐的侯爵玉佩!”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死死锁定秦夜的脸。
“你!你不是夜秦!”
“你是……血衣侯……秦夜!!”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是徐福动手,而是铁手!
一直沉默如铁的汉子,在“秦夜”两个字出口的刹那,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杀气,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
呛啷!
长剑出鞘,如惊雷破空,直刺徐福的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
徐福怪叫一声,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曲,堪堪避开心脏要害。
嗤!
剑锋划过他的胸膛,带起一串黑色的血珠。
那破烂的道袍被划开,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如同老树皮一般干枯、布满诡异纹路的皮肤。
“找死!”
徐福暴怒,干枯的手爪闪电般探出,指甲漆黑如墨,带着破风声抓向铁手的咽喉。
秦夜脸上的怯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一把提起几乎吓晕过去的陈望,暴喝一声:“走!”
同时,他反手一掌,拍向紧追而来的徐福。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内力爆发。
《霸血战诀》!
一股磅礴的掌风呼啸而出,在这狭窄的石室中掀起一阵狂风。
徐福被迫放弃追击铁手,回身双爪交叉格挡。
砰!
一声闷响,徐福被这一掌震得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地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稳住身形,眼中满是惊骇:“你的武功……”
他想不通,秦夜不是一个只懂战场杀伐的武将吗?
怎么会有如此精纯浑厚的内力!
就这么一耽搁,秦夜已经带着陈望和铁手冲出了石门,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石阶向下狂奔。
“秦夜!你毁我丹药,断我前路!今日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身后传来徐福歇斯底里的咆哮,整个山腹都在嗡嗡作响。